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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是中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他叫 Ming。」
高海明是没有英文名字的,但来到三藩市以后,改了一个英文名也有可能。
「他是不是只砌战机?」
「对,他只砌战机。」
「他住在什么地方?」我追问老板。
「不知道,不过他明天上午十一点钟回来交货。」
我在酒店,整晚也睡不着。
「我可能找到他。」我打长途电话告诉梦梦。
第二天早上,我九点多钟就来到模型店等高海明,我怕他会早来。
我穿了最漂亮的衣服在店里等他,两年了,我不知道他会变成怎样。
过了十一点,高海明还没有出现。
十二点钟,砌模型的人来了,他不是高海明,他是一个中年男人。
「你为什么只砌战机?」我问他。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战机比战舰容易砌,我是新移民,在这里找不到工作--」
原来是一个毫不美丽的理由。
我失望地离开模型店。
临走前的一天,我在地下铁站看到一张寻人海报。一个男人在地下铁站两次碰到同一个女孩子,他 想结识她,两次都不敢开口,下车之后,他又后悔,但从此再碰不上她,于是他在地铁站张贴寻找她,广告上写着:
你是她吗?
我们曾在车厢里相遇,毗邻而坐,
失去了,方知道是遗憾,
再来,已碰不上你,
你的笑容是那样甜美,萦绕心间,
可否重聚?
我的电话号码是五六六--六八四二,我的名字叫基斯。
是的,失去了,方知道是遗憾,再来,已碰不到你。
我问地下铁职员,我是否可以卖这种广告,他说,海报要由我自己印制。印制海报需要时间,我明 天就要回香港,哪里赶得及?我写了一张字条,黏在这张寻人海报上,我在字条上写着:
野鼬鼠,
你在哪里?
我来过找你。
什么时候,
我们再一起吃天使的头发?
你说过物质是不会消失的,
只会转化,
你转化到哪里?
我在找你。
高海明会知道是我。
从三藩市回来,我跟梦梦吃饭,她刚从泰国回来。
「天涯海角去找一个人,你不觉得累吗?」她问我。
「女人可以为爱情做到她本来做不到的事。」我说。
「有一个人可以找,也是好的,起码有一个希望。」她黯然说。
我再一次上高海明的家找他妈妈。她给了我两张明信片,一张是从威尼斯寄来的,另一张是从意大 利那不勒斯一个小岛Capri 寄回来的。
「说不定他在那里。」他妈妈说。
十二月,我拿了假期,先到威尼斯,这是一个很凄美的城市,街上有很多玻璃厂,烧出美仑美奂的 玻璃器皿。
「能烧一只野鼬鼠战机吗?」我问其中一个店东,并画了一架野鼬鼠战机给他。
他摇头:「这个太复杂了。」
我坐在船上游湖,高海明会在这里吗?
我问船家,他说没看见过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他不会消失的。
离开威尼斯之后,我到了 Capri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岛,岛上很多小屋,海水清澈。
我在海滩上流连,买了一瓶矿泉水,我写了一张字条,塞进矿泉水瓶里,抛出大海,说不定高海明 在荒岛上会拾到。
我只能够这样想,说不定他已经爱上另一个女人,他已经找到那一种在现世里找不到的明亮的蓝色 ,是Capri 的海水也不能比拟的。
离开 Capri ,我去了布拉格,他曾经在那里寄过明信片回来。
布拉格的冬天很冷,漫天风雪,只有零下九度。
我住在查理士桥的一间酒店。
这一天是平安夜。我在圣马可广场走了一天,没有碰到高海明。在一条小巷里,我发现一间意大利 粉的餐厅,坐近门口的一对情侣,正在吃天使头发。
我走进餐厅,冷得耳朵和鼻子都没有感觉了。
我叫了一客天使头发,我现在才发现天使头发是很好吃的。
「有没有一个中国男人在这里吃过天使头发?」我问漂亮的女侍应。
「有一个中国男人曾经连续三个星期都来吃天使头发。」她说。
「他是什么样子的?」我追问她。
「个子小小的,头发天然卷曲,皮肤很白,大概是三十一、二岁。」
原来他已经三十一、二岁。他已经走了两年,应该是这个年纪了。
「他什么时候来过?」
「是去年的事,他很喜欢这里的天使头发呢。」
我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她:「如果你再看到这个人,请替我把这个字条交给他。」
「他是你什么人?」她问我。
「是我最想念的人。」我说。
我离开了餐厅,回到酒店。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高海明送给我的巨型圣诞袜,我钻进袜里睡觉。
我怀着一个希望睡觉。
醒来看不到他。
这一年的圣诞节,他依然不肯见我。
我越来越觉得去年这一天,他是在富士山上那个房间里的,我曾经感受过他的余温。
是我把他赶走的,我怎能怪他?念科学的人,都很执着。
两种物质,只要温度、能量、位置配合,便可以产生反应,我在痴痴地等。
每当午夜醒来,我总是很害怕,高海明还在吗?他会不会已经不在了,转化成一粒灰尘,偶尔停留 在我的肩膊上。
我不舍得扫走我肩膊上的灰尘。
天涯海角,他在哪里?
第四章 天使的头发
夏天又来了,我到模型店去,我跟那个年轻的老板已经成为朋友。
「还找不到高海明吗?你两年多前写的字条还放在我这里。」老板说。
已经两年多了?
「你看到他,请把字条交给他。」我说。
「这一盒模型是有人指定要你砌的。」老板把一架雄猫战机模型交给我。
「指定?」我愣住。
「你已经帮她砌过两架,她很喜欢,所以指定要你砌,她就是那个每年送一架战机给男朋友做生日 礼物的女孩子。」
「他们还在一起吗?」
老板点头。
「好,这一架免费替她砌。」我说。
我把模型拿回家,自从高海明走了以后,我接下他的工作,替人砌模型,我曾问过他什么时候停止 替人砌模型,他说是当爱情消失的时候,我不会让爱情消失。
离开模型店,我买了一本书,在咖啡座看,就在咖啡座里,碰到程叠恩,她一个人。
她远远看到我,走到我面前坐下。
「你有见过晓觉吗?」她问我。
「什么事?」
「我们分手了,他没有告诉你吗?」她黯然说。
我摇头:「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爱上了一个比我和你差很多的女人。」她不屑地说。
「我怎能和你比?」我失笑。
她很尴尬。
「从来没有男人敢甩我。」她说。
「有时候,你也只能够放弃。」我说。
她愣住,这句话是她当天跟我说的。
她在我面前无地自容,我没有因此高兴,关于晓觉的一切,我已经没有感觉。
余得人在十二月二十三日结婚,梦梦特地从日本赶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三年了,她已经是红透半边天的歌星,去年去了日本发展。我是死而复生。
只是,天涯飘泊的她,沧桑了很多,她手腕上仍然绑着那一条红绳。
「我仍然很舍不得洗手呢,怕会洗去皮肤上的灰尘。」她说。
「我也舍不得扫走肩膊上的尘埃。」我说。
余得人跟他的同事结婚,婚礼在天主教堂举行,看着他幸福地牵着新娘子走出教堂,我第一次发现 ,他长大了。在他新婚妻子的臂弯中,他显得那样稳重而高尚。一个男人,只要有一个女人爱他,他便显得高尚。
晓觉独个儿来观礼。
他把一张支票交给我,银码是三十万元。
「什么意思?」我问他。
「是你供我读书的钱,我一直想一次过还给你。」
「你拿回去吧。」我把支票塞在他手上。
「这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