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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经历重大社会变革,总有一些人抱残守缺。也许这种人主观上是善意的,客观上
却是有害的。譬如近代以来,西方列强以其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国门,有些开明之
士就主张学习西方文明,所谓以夷之长制夷之短。但那时就有了夷夏之辩,认为只
有华夏大帝国才是正统的,总担心学了洋人就变成洋人了。回过头我们看现在,所
谓资社之争,同一百多年前的夷夏之辩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夷夏之辩早已成为历
史笑柄,只是我们为这个笑柄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么我们为何不以史为鉴,反而
硬要为历史留下新的笑柄呢?
说到“笑柄”二字,关隐达脸上也有了笑意。但他心里却在仔细把握自己的笑。
他想这会儿脸上的笑应是善意的笑,征求意思的笑,而不是一种自命高明的嘲笑。
他认为一位成熟的领导,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嘲笑下级。他回首四顾,感觉同志们的
脸上都有了笑容在响应他了,才又说道,有些同志听了这些话也许感情上受不了。
是啊,我作为共产党员,站在一个共产主义者的立场上讲话,为什么反而成了封建
主义?同志们,我不强调我的观点都是正确的。理论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但现实
问题就容不得我们再争来争去了。如果有些同志硬要问我,我们鼓励和支持发展个
体私营经济,会产生一个什么样的阶级?我不是理论家,无法从理论上说服大家。
但我想,至少可以叫他们为生产阶级。他们在生产啊同志们!他们在创造物质财富
啊同志们!
关隐达正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却见国税局长老刘在会议室门口探头探脑。他
猛然想起地区国税局姚局长来了,老刘今天请假没参加会议,专门陪他们地区的顶
头上司。关隐达答应过老刘,同王永坦一道陪他们姚局长吃晚饭。
让地区姚局长等着也不像话,关隐达便三两句说完了散会。
老刘见关隐达和王永坦出来了,笑吟吟迎上来握手,连说对不起,让关书记和
王县长会都开不安宁。关隐达笑道,百姓都说,财政爹,税务娘,得罪一家就断粮。
我们不敢怠慢啊。
王永坦也笑了起来,说,是啊,得罪不起啊。
几个人说笑着下楼来,分坐两辆轿车去了黎南宾馆。
在宾馆前下了车,关隐达远远地就见周述站在那里打手机。他有意装着没看见
的样子,继续同王永坦说着话。周述却立即对着手机说了再见,笑笑呵呵地伸出双
手朝关隐达他们迎了过来。关隐达就猛然抬头,说,哦哦,是周大记者!什么时候
来的?周述便说,今天上午到的。这次是专门为贵县税务部门来打工的。关隐达也
不停下来,头也不朝周述偏一下,只边走边说,哪里哪里。你周大记者都说打工了,
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去?周述便一路跟着。真的是为贵县税务部门打工哩。你们县纳
税大户陈大友的事迹很感人,税务部门要我写个专访。我采访了一个下午,内容还
很丰富。
关隐达一听是来采访陈大友的,心里自然不舒服了。这事是不是王永坦安排的
呢?他心存疑惑,就故意目视前方,不去望王永坦,免得让王永坦以为他想到什么
了。但他突然不说话了,气氛自然就不随便了。周述以为自己哪句话不得体,脸不
由得红了。
王永坦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就问周述,是税务部门向你推荐的典型吧?关隐达
一听这话,就明白王永坦看出他的心迹了,这是在有意洗刷自己。
周述忙说,是的是的。你们国税局刘局长专门同我联系的,还派人写了个事迹
材料给我参考。周述说罢,目光就在关隐达和王永坦的脸上睃来睃去。
刚才老刘同别人打了几句招呼,稍后了几步。这会儿赶了上来,正好听见周述
的话,忙说,是的是的。这事我们还没有向县委汇报。现在我们县里个体工商业者
的税收是个问题,需要树立正面典型,促一促。陈大友最近一次性主动缴税八万八,
这在我们县是从未有过的事。
关隐达心想,县里谁都知道,几个月前他下令逮捕陈大友,人没抓成,陈大友
老娘还天天在他家门口蹲着,弄得他很没有面子。这事老刘不会不知道。那么老刘
还请周述来宣传陈大友,这就不太寻常。关隐达明白眼前这几个人此刻都在注意他
的态度,就说,要坚持两手抓,正面的典型要宣传,反面的典型要打击。反面的成
了正面的也可以宣传,正面的成了反面的同样要打击。这应该像对待任何人和事一
样,功过分明。关隐达这话看似套话,其实透露的就是他的心迹。他知道陈大友的
问题,不是主动缴个八万来块钱的税款就可以了事的。但现在不妨糊涂一下,让他
们宣传他去。
快到餐厅了,见周述还侧着身子跟在后边,关隐达就说;周述同我们一块吃饭
吧。周述还未答话,老刘忙说,是的,我们是这么安排的,在一块儿吃。
关隐达从宾馆回家,刚进屋,陶陶就说,吴姐回来了,我碰到她了。关隐达口
上哦了声,不说什么,就去了阳台上。阳台上放有一张靠椅,他心里乱的时候,喜
欢一个人躺在这里静一下。黎南的夏天很凉爽,不知不觉就到秋天了。关隐达穿着
衬衫,感觉有些清冷,问陶陶要衣服。陶陶拿了件薄夹克给他披上,说,你去年这
时候还穿衬衣哩。夫人只是随便说说,关隐达心里却很有感慨,不知是自己身体一
年不如一年了,还是今年的气候作怪。
陶陶洗衣服去了,他独自吸烟。他本是戒了烟的,现在又吸上了。陶陶说过他
几次没有用,也就不说了。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阳台上很快就烟雾缭绕了。吴
姐上访的事,总让他心里放不下。这女人把小孩托给了亲戚,自己跑省里跑北京去
了。社会上关于她告状的传闻越来越多,说什么省里和中央的领导接见了她,在她
的告状信上签了字。
陶陶总是三天两头把外面的各种说法带回来。关隐达就说,你怎么也相信这些
了?上面有没有批示,首先我这县委书记应知道。她男人怎么死的,她男人生前有
多大的问题,早就定案了。这是铁案,她到处哭哭啼啼就可以翻案?关隐达口上说
得硬邦,心里却不踏实。吴姐这么闹来闹去,总会闹些个什么名堂来的。宋秋山多
次打电话来,要他找吴丽做做工作,说她这样纠缠下去,影响不好。宋秋山电话里
的语气总是沉沉的,他听着便觉寒气嗖嗖。上回在地区开会,宋秋山又当面同他说
过这事。其实宋秋山到底担心什么,关隐达心里很清楚。吴丽自从那天哭骂着离开
黎南,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也没有机会找她谈话。
陶陶过来晾衣服,挥手撩着浓浓的烟雾,皱起了眉头。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又是那部保密电话,铃声尖利刺耳。关隐达现在几乎很怕听到这电话铃声了。
果然又是宋秋山的电话,寒暄几句,就说起吴丽上访的事了。关隐达说,我总
碰不上她,自从她出去以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宋秋山说,我听说她回来了,你可
以去找她谈谈。
放下电话,关隐达满腹狐疑。他不明白宋秋山对吴丽的行踪怎么这样了解。宋
秋山越是关注吴丽上访的事,关隐达心里就越是忐忑。
陶陶晾好了衣服,他说,是不是一起去看看吴丽?陶陶说,是该去看看。
吴丽脸色蜡黄,病恹恹地弯在沙发里,见了关隐达夫妇,眼泪水儿就滚下来了,
说,谢谢您啊!关书记啊!您同我老向都是好人啊,我清楚啊!我老向死得这么突
然,这么奇怪,话都没有给我留下一句,我想不通啊……
女人拉着他两口子的手哭诉,他根本就插不进话。又不好马上走,他只好耐着
性子听着。陶陶一会儿竟进入了角色,也陪着吴丽哭了起来。
关隐达见这场面无法做工作,就趁吴丽抬手揩眼泪摔鼻涕的空隙,劝慰道,你
好好休息,多加保重。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关隐达两口子回到家里,进屋不到一分钟,听到有人敲门。陶陶开了门,见进
来的是笑嘻嘻的周述。关书记,我来拜访一下您,不打搅您吧?
关隐达站起来握手相迎,说,你说哪里的话?我们之间从来都是很随便的嘛。
是啊是啊,老朋友了!周述说。
关隐达递上烟,陶陶上了茶。关隐达又叫夫人切西瓜。周述就摆手说,别太客
气了。关隐达说,这是中秋瓜,难得吃上了。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