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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四处是景色。随意一站,背后便是风景。女生们都摆起姿势来合影,男生们也拉扯着三五一群地留念。同一风景点上要拍十几张,不需有任何的创意。华林一边拍一边暗想,这样的照片也需要我来照?想完就觉得小四的妹妹真是很讨嫌。
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有些郁郁寡欢地站在远离众人的湖边。他低着头,旁边一株垂柳用柔弱无力的枝条在他头上扫来扫去。华林偶然间看到他,心里一抖,身上有些骚动,他的侧影像极了谭华霖。
华林走近瘦高个的女生,一指湖边的男人说,他也是你们班上的?瘦高个的女生说,是呀。你连他都不晓得?华林说,不晓得。瘦高个女生便笑了笑,说他是你的情敌。华林有些不解,说我的情敌?瘦高个女生说,你在装苕吧?他追你的女朋友追了好几年,青春都浪费了,结果……白追。瘦高个女生说完一指小四的妹妹,跟着补了一句,你是么样把她弄到手的?她条件要得蛮高咧。华林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林说过这句就不再说了,他怕说多了让小四的妹妹难堪。
中餐就在落雁岛吃的。全桌都是鱼,说是全鱼宴。大块头男人掏的钱。大家都笑闹着,说他撑这个面子是给小四的妹妹看的。大块头男人就苦笑,说要是真的撑起来了,也还是那个事。可惜……唉,不说了。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华林。
饭间,大块头男人出去上厕所,华林跟着出去了。俩人并肩站在厕所里听着一柱柱尿落下的响声。华林眼睛望地,对大块头男人说,我跟她只不过是邻居关系,没得那个事,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你赶紧去追。大块头男人惊异得撒了一半的尿都停了下来。
华林赶紧出来,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把肩上扛了一上午的石头丢掉一般。
游玩总是痛快的,而游玩结束,各自分手回家,多半会觉得落寞。小四的妹妹跟所有的同学道过再见后,最后是与华林一起拐进昙华林的小路。
小四的妹妹说,你跟他说了些么事,他一下子就那么高兴?华林知道小四的妹妹话里的他是那个大块头男人。华林说,我告诉他,我跟你没得那个事,他想追你只管追。小四的妹妹便生气了,说我跟你没得么事,未必就非得让他追?你管得也太宽了。华林说,我觉得他人还蛮好咧。小四的妹妹说,好不好由我说,关你么事?华林听小四的妹妹这一说,晓得自己是多事了。小四的妹妹说,你以为我会缠到你?连忙把自己撇得那干净?华林忙说,不是不是,我是怕耽搁了你。小四的妹妹说,又来操别个的心,耽搁不耽搁我是你说了算?真你妈的一个二百五。小四的妹妹骂了一句嘴,蹭蹭地加快步子,甩下华林独自而去。
华林没有跟上去,华林想,正好,这回才是真的撇干净了。
十四 电话来了
刮了一夜的风,阁楼上透光的玻璃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霜,凉意便从那里落下,一直拍到华林的脸上。华林醒了。想起学生已经进入复习阶段,还是早点去好,就早早地爬了起来。
华林背着包,一开门,风像冰毯一样扑裹到脸上。冬天只一瞬便进到了骨头里。
新课一结束,几个月的繁忙就算又过去了一轮。华林以为自己的心会悠闲轻松。可是这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十分厉害。仿佛能够听到胸口里紧张的“怦怦”声。华林问自己,么回事?未必心脏出了问题?
中午的时候,华林在食堂吃饭,几个学生跑来,说他们为迎接新年排了一个小话剧,下午彩排,想请老师帮忙拍一下照片。答应这样的要求是毫无疑问的。华林吃过饭便跑回家去拿数码相机。
从家里走出来,华林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在冬天拍过嘉诺撒小教堂,看看时间还早,便绕了一脚。
寒风中的嘉诺撒小教堂显得更加的清冷。门前的杂草全都枯干着,有风没风都摇摇摆摆。没有阳光墙面一派地阴暗低沉,墙上的“人”字更加苍凉。爷爷的声音又在华林的耳边响起:看看看,墙上有个人。华林的心里竟冒出几丝笑意。
令华林意外的是,他竟在这里遇到摄影家协会的一个朋友。朋友也看到了华林,招呼道,怎么到这里来了?华林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朋友肩上挎着,手里拿着的不是摄影机就是照相机。他一边拍照一边说,昙华林要建历史街区,市里蛮重视。这阵子,专家学者还有领导都隔三岔五地跑过来看风景。杂志社找我要点照片。华林有些奇怪,说昙华林破烂成这样,么样建历史街区咧?朋友笑道,伙计,你住在这个宝地不识宝咧。专家说了,沿着昙华林走一道,等于温习了一遍近代史。华林说,有这种说法?我走了几千几万遍昙华林,怎么没有成近代史专家呀?朋友便大笑。说路口那个婆婆还在这里住了三代咧,“近代史”三个字都写不清。华林也笑了起来,笑完说,么样改造?那些火柴盒的水泥房子呢,遮它的丑都遮不过来,么办?炸它?朋友说,这就不是你我操心的事了。反正将来这里会修得蛮漂亮,街面也都会修成老建筑的样子。华林说,已经都这个样子了,又是何必呢?朋友笑说,这就是你没得眼光了吧?到时候游人如云,昙华林家家户户都成钱罐子,保险你爹妈夜晚在屋里数钱数得手发抖。华林也笑,说那不闹死人?朋友笑说,有钱还怕闹?
华林拍了几张照片,就走了,走时想,有钱更怕闹。
华林刚到学校,传达室的师傅便叫住了他,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你的电话,长途,找得蛮急。你们年级王老师以为你在操场,转到我这里,我正准备去找你。华林想这一定是谭华霖了,怪不得我今天的心跳得厉害。
电话里果然就传来谭华霖的声音。
华林有些激动,忍不住说谭华霖谭华霖,我真的蛮想你。
谭华霖在电话里便大笑,嘎嘎嘎的声音,直撞华林的耳膜。笑完谭华霖说,城里的男人说话怎么跟女人一样。华林便觉得有些难堪,后悔自己的失言。谭华霖却转了话题,说我没得这多钱跟你说笑了。你赶紧过来,谭水垭下雪了,八爷怕顶不住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吧,他熬不了这个冬的。华林说,总还能拖些天吧,我得等学生考完试才离得开。谭华霖说,人死这个事,哪能你说哪天就哪天?八爷七八十岁的人,要说走,招呼不打一声就走的。我现在通知了八个村子的人来跳丧,到时总有上百人围起跳,场面蛮大,热闹得很,你赶紧过来。我姆妈还给你套了新被子。谭华霖说完不等华林回答,就挂了电话。
华林捏着电话,半天没有松手。
上班前,华林去找校长,他想请假。校长问他的理由,华林如实说了。校长说,你是个人才,我也蛮爱惜你。只不过,就算我准了你的假,你真的就会一走了之?真的就不管班上五十几个伢的考试?华林默然片刻,说我不会。
时间的脚就像被冻住,僵在这个寒冬里。华林这时候才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天气越来越冷。有一天冷得不得了,华林想,谭八爷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我还去不去谭水垭呢?如果去,我有什么理由再去?如果不去,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谭华霖呢?这天下班时,华林去到花园山的天主教堂。他站在圣母像前默祷着,主呀,你不能让谭八爷现在就死。你如果灵验,就让他再活一阵子吧。我会衷心地感谢你的。
走出教堂时,华林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什么不祈祷主让谭八爷一直活着呢?难道为了让自己能拍跳丧,就只祈祷他活一阵子?这么想着,华林的心情便有些懊丧。进家门时,华林的母亲正在看电视。见华林进来,华林的母亲看了他一眼便说,看你这个脸色,硬像是死了爹妈一样。
母亲的话说得华林心一动,华林想,莫非谭八爷已经死了?
谭华霖的电话就再也没有来过。
十五 黑暗裹着谭水垭
学校终于放假了。早上学生一走,华林中午便搭上长途汽车。汽车上挤满回家过年的人。车窗的玻璃破了几块,冷风借着速度的力量,硬生生挤进车里,在人缝中钻来钻去。它将车上的热气吹散,却仿佛过滤一样,将臭气都留了下来。
华林没买到坐票,就一直站在车道里。他手上拎了一堆东西,肩上还背着机器。车中餐后离开武汉,走走停停,一直到下午六点才到长阳,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谭华霖开了拖拉机来接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