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光是走路什么事也不做,多可惜,绑着磁铁走,你看,可以赚到一点外快的。”
“赚到?”
“这些废铁拿去卖,可以卖不少钱哩!不捡起掉在路上的东西,要遭老天惩罚的。”
外婆说着,取下磁铁上的钉子和铁屑,丢进桶里。桶里已经收集了不少战利品。
外婆出门时,好像一定会在腰间绑着绳子。
我简直看呆了。
外婆真是能干,尽管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惊讶的事。
外婆把钉子铁屑都丢进桶子后,又大步走到河边。
我跟在后面,奇怪外婆为什么看着河水微笑。
“昭广,帮我一下。”
她回头叫我之后,转身从河里捞起木片和树枝。河面架着一根木棒,拦住一些上游漂下来的木片和树枝。之前我到河边张望时,还在好奇那根木棒为何横在河里,哪里想得到是外婆用来拦截漂流物的法宝!
外婆把木棒拦下来的树枝和木片晒干后当柴烧。
“这样,河水可以保持干净,我们又有免费柴火,真是一举两得。”
外婆豪爽地笑着说。
现在看来,外婆早在四十五年前就已经致力于资源回收利用了。
木棒拦住的不只是树枝和小木块。
上游有个市场,尾部开杈的萝卜、畸形的小黄瓜等卖不出去的蔬菜,都被丢进河里,也都被木棒拦住了。
外婆看着奇形怪状的蔬菜说:
“开杈的萝卜切成小块煮出来味道一样,弯曲的小黄瓜切丝用盐腌一腌,味道也一样。”
是这样。
还有一些果皮受损的水果,也因为卖相不好而被丢弃。但是对外婆来说,那些“只是外表差一点而已,切开来吃,味道一样”。
真是这样。
就这样,外婆家大部分的食物,都仰仗河里漂来的蔬果。而且,“夏天时西红柿用河水冷藏着漂流下来”,更加好吃。甚至有时候,会有完好无损的蔬菜漂下来。
当时,市场批发的蔬菜还沾满泥土,需要兼职的大妈在河边冲洗干净,通常都是十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洗菜,总有人不小心手一滑,蔬菜就被水冲走了。
还有,大白菜有点重,大妈洗完甩水时,即使没失手滑到水里,也总会有几片外面的叶子脱落掉进河里。
每天,总有各式各样的东西顺流而下,被木棒拦住,因此外婆称那条河是我们家的“超级市场”。她探头望着门前的河水,笑着说:“而且是送货上门,也不收运费。”
偶尔,木棒什么也没拦到,她就遗憾地说:“今天超市休息吗?”
外婆说这个超市只有一个缺点。
“即使今天想吃小黄瓜,也不一定吃得到,因为完全要听凭市场的供应。”
真是无比开朗的外婆啊。
别人家是看着食谱想着要做什么菜,外婆是看着河里想:“今天有什么东西呢?”再决定菜单。
外婆毕竟对那条河的情况了如指掌。
有一次漂来一个苹果箱子。里面塞满米糠,米糠上放着腐烂的苹果。
我拿着斧头,打算把米糠倒掉,只留箱子当柴火时,外婆就说:“你先摸摸米糠里面。”
“啊?”
我心想:“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伸手去摸———里面竟然还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苹果!
我简直觉得外婆真像个预言家。
还有一次,漂来一只很新的木屐。
“只有一只,没办法,当柴烧吧。”
我拿起斧头时,外婆又说:
“再等两三天吧,另一只也会漂下来的。”
我想再怎么幸运,也不会有那么如意的事吧。可是两三天后,另一只木屐真的漂下来了,吓我一跳。
“那个人掉了一只木屐在河里之后,一时还舍不得,但是过了两三天就会死心,把另外一只也扔了,这样,你就刚好凑成一双了。”
外婆的智慧,让我惊叹不已。在我亲眼看见外婆的生活方式后,更是体会深刻。
但是,初见这栋房子时的不祥预感,仍然准确无误。我在广岛时虽然也穷,但在这里,我却沦为更低一级的赤贫阶层了。
不过,也是一般人体验不到的一段快乐岁月的开始!
三 皮鞋锃亮的转学生(1)
我转到佐贺的小学。
佐贺是以佐贺旧城遗址为中心,北、西、南三面围着护城河,街边分布着县①政府、博物馆、美术馆等等,什么都有。
我刚到时,惊讶于那极像乡下的景观,但外婆家所在的地方竟是佐贺的市中心区!
而外婆家前面那条被她称为“超级市场”的河,则是多布施江的支流,连着护城河。
佐贺旧城的主体建筑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旧城门的石墙和门洞。
我转学的赤松小学就在旧城遗址上。
上学第一天,我穿上表哥送给我的金纽扣制服和那双锃亮的皮鞋,和外婆一起,到了学校。结果,眼前所见又让我大吃一惊。
广岛因为完全遭到破坏,因此所有的建筑物都是新的,小学也不例外,都是战后新建的现代校舍。可是在赤松小学,我一进门就被带进了老旧的古怪建筑里。
老师和外婆一脸平静,一边闲聊一边走在阴暗的建筑中,我跟在后面,心想:“这里真的是小学吗?”
老师用力拉开教室的门,这里以前是个茶室,里面铺着榻榻米,学生们都跪坐着。我霎时觉得时光倒流到了好几十年前。
我很惊讶。大家也很惊讶,都满腹狐疑地看着穿着金纽扣制服的我。
“这是广岛来的德永昭广君,大家要好好相处啊!”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
那时,在佐贺人眼中,广岛是一个大都市,而我那不合时宜的金纽扣制服和皮鞋,看起来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城市小孩,让他们看不顺眼。
老师督促我坐到位子上之后,旁边的小孩跟我说:
“你妈妈好老啊!”
我低下头。
我想说:“她不是我妈妈,是我外婆!”可是我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送我来学校、还站在教室里的外婆,所以没开口。
外婆讪讪地对我笑笑,和老师殷勤寒暄后,便回去了。
一开始,同学们对我敬而远之,但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我已经完全融入新学校里了。
在浑身是泥的追逐嬉戏中,皮鞋很快就破破烂烂了,于是我跟附近的孩子一样穿上木屐。
母亲不在身边,我还是很寂寞。不过乡下生活虽然穷,却也有别样的乐趣。虽然不能去商店买零嘴吃,但树上的果实也足够当零食。我在佐贺最先吃到的是朴树果。漆黑的小果子乍看上去似乎很难吃,但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儿像杏子。
河边有棵大朴树,树干岔开两根,有个树瘤,让人看了就想爬上去。大伙儿一齐爬上去摘树果,果子很小,每个人不吃上几百颗不会饱。我们常常七八个人一齐爬上树,攀着树枝,摘了果子就往嘴里送。
那是爬树游戏和零食时间融为一体的快乐悠闲时光。
时值秋天,佐贺还产茱萸果、柿子等等,对大城市长大的我来说,都是新鲜事。当然,这些游戏不需要花钱。
爬树、在河边追逐,转眼间一天就过去。
玩具也是自制的,我们还会在树上搭建秘密基地,或者做个竹筏,到河上划着玩。作为材料的木头,要多少有多少,也完全不需要钱。
这样的日子简单又快乐,但很快,剑道开始流行起来。
附近零零星星有几个孩子去道场学剑,我也和附近的野孩子一起偷偷跑去看。
那些平常和我们一起满身泥巴追逐奔跑的同伴,在道场里穿着道服,神情肃穆地挥着竹刀。那模样就是没来由的帅,让人动心,也想学剑道。我赶紧跑回家跟外婆说:
“阿嬷,我今天去看剑道了。”
“哦。”
“很帅啊!”
“是啊。”
“我也想学剑道。”
“学学也好。”
“真的?”
“想学就学呗。”
“真的吗?那明天陪我去道场报名,他们会告诉我们要买哪些护具和面罩。”
“嗯?要花钱啊?”
“嗯,要钱———”
我那个“钱”字还没说完,外婆的态度突然大变。
“那就别学了!”
“啊?”
“别学了。”
“可是你刚刚———”
“别学了。”
不管我说什么,她就是“别学了”这几个字。
我好失望。
虽然无奈地接受现实,但总是幻想戴着护具挥舞竹刀的帅劲儿。
一个同学对垂头丧气的我说:
“德永君,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