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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佐子姨妈,要再来啊!”
说着,我仰头望着姨妈的脸。
“叮铃铃……”
像配合姨妈用力点头的信号一般,开车铃声响起。就在车门即将关上之际———
“咚”的一声,我踉跄地向前一扑。
当然,就算是很早以前,开车铃声也不会是“咚”,更不会把人向前推。本来还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我,回头一看……
推我的竟然是母亲!
“妈妈,你干吗啊?”
说话时,我已经人在火车上了。紧接着,车门像接收到信号一般,倏地关上。火车冒着黑黑的蒸汽,缓缓开动了。
当然,我还在车上。
“是妈妈推我的。”
隔着车窗,我看见母亲哭了。
当时的火车不像新干线那么快,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在月台上哭泣的母亲。
我转过头,姨妈也在哭。我轮流看着哭个不停的母亲和姨妈,笑着说:
“不要紧,姨妈,我可以在下一站下车,你不用担心啦!”
可是姨妈还在继续哭,然后泪眼婆娑着说:
“昭广,你以后要住在佐贺的阿嬷那里了。”
一瞬间,我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可是万一说了,你一定不愿意。留在广岛,对你的教育不利,大家商量后,只有拜托阿嬷照顾你了。”
明白事态以后,就轮到我哭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
说什么给姨妈送行,其实是母亲给我送行!
这一下,我终于知道盛装打扮和擦亮皮鞋的用意了。
这件事情终于变成我的一个心结,直到现在,就算是演得再怎么假惺惺的电视剧,只要看到母子离别的场面,我总是忍不住流泪。
讲到人生转折点时,人们常说:“那时候,某某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让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每次听到时心里就想:我的人生,真的是被母亲从背后推了一把改变的……
二 从贫穷到贫穷(1)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火车每摇晃一次,我和母亲就离得更远一点。
我不停地哭。
喜佐子姨妈可能因欺骗了我而感到内疚,没有安慰我,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
和母亲分离,让我伤心。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比这更难过的事情了。
可是,人生这玩意儿,好像是一转变起来就没完没了。变化很快就来临了。
“这是哪里?”
在佐贺火车站下车时,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虽然还是黄昏时分,但镇上已经一片漆黑。广岛虽然变成了贫民窟,但毕竟是个都市,商店都开到很晚,夜路不觉得那么幽暗。正因为如此,小小的我才会想独自走到母亲的店里去。但是这里没有店铺的红灯笼,也没有来往的行人。车站前只有五六家相邻的餐馆。
我不知道这地方对我的教育有什么好,只想到,从明天起,要在这么个冷清的地方生活,先前的担忧加上恐惧,实在令人难受。
姨妈沿着河堤边的漆黑道路,快步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不知要去往何处。大概走了四十分钟,年幼的我感觉那段时间似乎长得像没有尽头。
已是秋天,河滩上荒草丛生,让人感觉更加寂寥。我的心情,好像童话故事里那个不知要被卖到何方的小孩。
人在极限状态下,都会激发出动物的本能吗?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栋房子,就像特写镜头一般,猛然跃进我那满怀不安、无法镇静地打量四周的眼睛里。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一阵恐慌。“不是吧?千万别是那栋房子啊!”
那是一栋坐落在河水和草丛之间,就像从古老传说中冒出来的、孤绝寂寥到极点的破茅屋。
而且,屋顶有一半的茅草已剥落了,钉着铁皮。
“昭广,就是这里。”
唉,姨妈偏偏停在那间茅屋前。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光是想象住在这间破茅屋里的外婆的模样,我就觉得害怕。因为,这简直就是山姥姥或其他怪物住的房子。
“妈,我们来了。”
姨妈用力拉开大门。出人意料,里面走出一位个子很高、皮肤白皙、气质高雅的老太太。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儿扫兴。
姨妈站在我和老太太之间,对我说:
“昭广,这是外婆。”
然后满脸堆笑,对着一脸茫然的我加上一句:
“小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姨妈是在努力使我适应,可是我那时那么小,怎可能记得?
“姨妈要回去喽……妈,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可能姨妈还是有些心虚,她没进屋,就匆匆离去了。
我和初次见面的外婆,就这么突然陷于独处状态。
虽然我那时还小,却也期待着亲切的问候,比如:“来了真好,肚子饿不饿啊?”或是:“虽然会寂寞,但是要和阿嬷一起努力哦!”
可是,外婆第一句话却是:“跟我来!”
她大步跨出后门,走向旁边一间小屋。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小屋里面,有一个大炉灶。我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婆就对我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煮饭了,好好看着!”
说完,开始给炉灶生火。
我虽然听见了外婆说的话,但完全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我呆呆地看着外婆生火,她把稻草和木片扔进炉门里,调着火势。
过了一会儿,外婆说:
“来!你试试看。”
说着,把她刚才用来吹火的竹管递给我。我接过竹管,莫名其妙地“呼———呼———”吹着。
我的脑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非得吹这个不可?我要自己煮饭,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外婆还在旁边啰唆个没完:
“那样太用劲儿了。”
“时间隔太久,火就熄啦!”
我照外婆指示,“呼———呼———”地吹着,专心致志地烧火。当我累了,吹出的气流弱了,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我赶忙又拼命“呼———呼———”地吹。可是吹得太用劲,火花四溅,浓烟滚滚,把我呛个半死。
面对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年幼的我心里有些明白:我必须在这里生活了。这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
被浓烟一呛,加上悲伤,泪水泉涌而出———这就是八岁的我突然必须面对的现实。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外婆已经出去了。她说每天早上四点要起来出去工作。没时间帮我做早饭,因此我一来,就急着教我怎么煮饭。而且,她昨天还交给我一个重大的任务———要把刚煮好的白米饭供在佛像前。
外婆昨晚很郑重地在佛像前合掌念叨:
“从明天开始,就由昭广供饭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照外婆昨晚教我的,生火煮饭,但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煮出来的饭硬邦邦的,像是没煮熟,下面的米却已糊了。
没办法,我只好把硬邦邦的饭供上神龛,照外婆教我的,双掌合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然后,一个人吃早饭。
我很想念母亲煮的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昨天早上才吃过,感觉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早饭后无事可做,我走到屋外。昨天到来时漆黑寂寥的风景,在早晨看来却非常美。隔着门前四五米宽的马路那边,是一条河,河面约八米宽,水流清澈。河堤上芒草在秋风中摇摆。天空也比广岛的更蓝、更高,我出神地望着辽阔的天空,一只大鸟悠然飞过。我不禁喊道:
“妈,你看!看!”
母亲不在,我该知道的……
我坐立不安,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扔到河里。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扔。
我站在河堤上,茫然地望着门前那条颇多行人来往的马路,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外婆回来的身影。
外婆的工作是清扫佐贺大学和佐大附属中学、小学的教职员室和厕所,快的话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外婆,样子有点奇怪。她每走一步,就发出“嘎啦嘎啦”、“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仔细一看,她腰间好像绑着一根绳子,拖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一路走来。
“我回来啦。”
外婆还是弄出“嘎啦嘎啦”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招呼我一声,走进大门。我跟在后面进门,外婆正解下她腰上的绳子。
“阿嬷,那是什么?”
“磁铁。”
外婆看着绳子说。绳子一端绑着一块磁铁,上面粘着钉子和废铁。
“光是走路什么事也不做,多可惜,绑着磁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