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剂良药,令他忘却了许多痛苦。而藐金也毫不避闪这种认同,她不觉得这只手有什么可怕,甚至不觉得有这只手的存在。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问道。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藐金趾高气扬地回答。
“为什么?”
“你不够坏,要坏坏的男人才讨人喜欢。”
“有钱不容易,难道坏还不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啦,你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坏。”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坏?难道我像‘基佬’吗?”借着酒劲儿,伍湖生搂住藐金,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藐金尖声地笑起来,挣脱伍湖生的怀抱,跑掉了。
四
上级拨下来一笔款子,对于毛所长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因为钱实在是太少了,而要办的事太多太多,毛所长已经不记得自己许下过多少宏愿了。
大伙说,主席,我们也不指望你翻修警员宿舍了,伙食费有限,也没什么可自助的,其他的好事想都是白想,但是这笔钱只是粉刷一下所有监仓的外壁就太没有意义了,不如全部用来坚固9监仓。
这其实也是毛所长的意思,9监仓是三看最老的一间监仓,早就该报废了,只是由于有时严打期间进来的人较多,而严打基本上是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因而9监仓总也报废不了,不断地发挥它的作用。它看上去孤零零的,独立地倚着一个小山冲,灰头土脸,残旧不堪,难以辨认原色的外墙上,依稀可见当年的毛主席语录,是强劲有力的斗方:世界观的转变是根本的转变。由此可见它的年度有多么久远。
可是上级机关明确表示,这笔款子是为了配合市里的“穿衣戴帽工程”下拨的,就是在没有钱彻底改变某些面貌的同时,做一点表面文章,简而言之就是给叫花子穿上新衣戴上新帽,这也算不上弄虚作假,谁能一个晚上变出一个国际大都市来?总有一些家丑要遮遮,总有一些国家级的重要活动必须申请到本市来,总有一些领导人要来剪彩,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市政府不答应,市民也不答应,所以这么做没有什么可批判的。
只是9监仓的翻修问题总也得不到解决,这已经成了毛所长的一块心病。报告他可没有少打,然而上面也一样,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不烧着眉毛的事那就不叫事,也不会有真金白银拨下来。
当然,一般的情况下9监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万一发生什么情况,至于发生什么情况毛所长也说不出来,但这毕竟是隐患啊。别看这些犯人一个一个看上去驯良得很,规矩老实,一口一个管、教、好!放出去全部都是恶狼!凶狠残暴。一个多年工作在劳教战线上的公安干部,怎么能想像杀人犯、强奸犯、抢劫犯满街乱跑,就是跑掉一个也是对全市人民的不负责任啊!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笔钱,正好可以翻修9监仓。可是穿衣戴帽的事怎么办呢?现在的基层干部都知道,给点阳光就要灿烂,给点洪水就要泛滥,加固了9监仓,三看看上去就是毫无改变,你不灿烂,不泛滥,还让领导什么也看不见,你让负责这事的人怎么想?没准以为三看的警员穷疯了把钱都分了呢。
说到底,毛所长也不是一个抗上的干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领导的话,坚决地穿衣戴帽,不过他开会的时候反复地强调,一定要加强对9监仓的管理和夜巡,杜绝一切事故隐患。
为了最大限度地省钱,毛所长决定不请一个农民工,由他亲自带领三看的全体警员粉刷监仓外墙,个别改造好的犯人也在其中,这是一种荣誉,参加粉刷的犯人干得可欢了。
毛所长对董裁云说,小董,你就别参加刷墙了,顶替司务长去城里买菜,给大伙儿改善改善伙食。董裁云知道毛所长仍然在安抚她的情绪,尽管买菜的事也不轻松,骑个破三轮车来回数十里地,但能每天到城里去,也算是散心了。
董裁云给冯铁男打了电话,两个人在一家快餐店见了面。
铁男笑道:“我说你是怎么混的?混成一个买菜的。”
裁云懒得解释,一只手搅动着奶茶,不死不活的样子。
铁男在一家大公司做白领职员,上班穿一身米色的套裙,肉色的长筒丝袜,浅口的高跟鞋。口红和眼影都是淡淡的玫瑰紫,看上去恬静妩媚。
跟她比起来,裁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长途跋涉地押解犯人,通宵达旦地值夜班,训练,打靶,在菜市场跟卖鱼卖肉的讨价还价……然而她的无私奉献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这么活真的有价值吗?
“我有个提议你愿意听吗?”铁男边说,也边机械地搅动着奶茶,好像她们今天都不是来喝茶的。
“洗耳恭听。”
“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不如我帮你找份工,离开那里算了……先不说那里好不好,关键是你不快乐。”
这话真让裁云心酸,还是铁男了解她。
裁云深深叹了口气,茫然道:“难道我以前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铁男叹道:“不是错,是你把生活想得太浪漫了,其实生活本身不是这样的……不是背靠背地开枪,惊心动魄地跟歹徒较量;不是千里押解,在大漠孤烟中尽显英雄本色;更不会是跟大毒枭之间产生旷世恋情,然后慧剑斩情丝……总之电视剧里的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你说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得不到提升,找不着对象,没有一个人理解你,整天守着牢狱跟坐牢又有多大的差别?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全发生了。这就是生活。”
“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浪漫。”
“你以为浪漫是什么?对酒当歌,吟诗作画,半夜起来数星星?太可笑了。你执著你明白吗?执著本身就是一种浪漫,一种理想主义。”
“可你以前从来没有提醒过我转行啊。”
“那时候你又是校花又是警花,还是什么所花,会听我的吗?”
“讨厌。”
“反正你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经过一番彻底的粉刷,三看真的是摇身一变,精神多了,远看像楼堂馆所,近看由于颜色的鲜亮跟舞台上的布景似的,主席说,以后要拿着金饭碗去要饭了,真不知道这样搞一下是帮我还是害我。
大伙说,当然是帮你啦,你看你现在都成了宾馆的总经理了。
玩笑归玩笑,其实,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这大家心里都明白。
董裁云双手捧着下巴颏,坐在值班室里发呆。她才懒得参与这些无聊的讨论和玩笑,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她觉得离开三看、离开警员这个职业可能是自己现在唯一的生路了,铁男说得对,树挪死,人挪活,既然自己在这儿干得不开心,又何必强求呢?不是说大舍才能大取吗?就算以前的选择不是自己的最佳位置,现在重新开始还不行吗?
很奇怪,一旦决定离开,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大至三看的现状与前景,小至木瓜今年结不结果,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天是星期天,总共送来4个犯罪嫌疑人,一个纵火,一个强奸,两个抢劫。裁云和管教老邱一起,例行公事地为他们办理了手续。
一切都很顺利,是重复过无数次的常规工作,疑犯也都比较配合,再没有道德观念约束的人,一旦到了这种地方,见到荷枪实弹的警卫,沉重、阴森的大铁门,也就面色青灰,深感一种无处不在的威慑力。
拍侧面照时,有一个疑犯突然情绪失控,大喊冤枉并大骂公安干警是酒囊饭袋,错抓好人!不过很快被老邱和小董制服。这个疑犯的名字叫伍湖生,强奸罪。
伍湖生被送进单号,但他始终喋喋不休。
接下来的几天,他绝食,连水都不喝。
谁说都没用,裁云心想,这种人饿死算了,劝他都多余。
后来,毛所长跟他单独谈了差不多5个多小时,伍湖生总算是开始吃饭了。
毛所长对董裁云说,你还是去查一查伍湖生的卷宗,看看他的案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们也好对症下药,做他的思想工作。
裁云心想,这是脱裤子放屁,普天下哪来那么多冤案?又不是文革时期,尤其是强奸犯,比杀人犯还招人恨,招人恶心,就算其中的事实有些出入,有点冤情,也不可能是冤案,再说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