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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李四虎往上走了一步,转过身子,说:“举起右手,往下,毛岭庄大树尖
向左四指幅,近一千六百米。”
“是西黄村。”
“村东小桥向右两指幅山坡独立房。”
“门前好像晾有红床单。”
“对了,就是那儿。那是一个代销点,老板娘叫于文兰。我们俩早就认识了,关系已
经确定了……看,那边还有一个孩子。”
“啥呀——?”石平阳此一惊非同小可,嗓音都变了:“班长,你是在吓唬我吧?”
“怎么样,害怕了吧?”李四虎斜过脸,怪模怪样地冲石平阳笑了笑,有些诡诈的味道
。
“班长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作风问题呵!”
“卵子,我是超期服役老兵了,把下两代的义务都提前尽了,就不该有个女人?”
“可是……咋就有孩子了呢?还不是要命吗?”
“那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的。她哥嫂离婚了,各又找了主,就把孩子扔给她了。
你文兰嫂子可是个正儿巴经的黄花闺女。”
嗨——!石平阳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一口长气呼出了好几秒钟:“你早把话说完不得
了吗?吓得我这一身冷汗。”
“再过俩月,我就该复员了,我得抽点时间去跟她合计合计,两家工作都要做。这段
时间,你得替我遮着点,别让人乱哄哄地嚷,把好事给我砸了。”
李四虎掏了掏兜,居然又掏出来一个脏乎乎的小本子,说:“往后,班里就由你独立
挑大梁了。炮场上那套你都烂熟了,重要的是把人笼住。”李四虎把烟根转移到嘴角处,
咬住,很认真地翻开小本子,看了看说:“先给你介绍一下干部情况,就从营长说起吧…
…”
石平阳选了一块石头坐下,瞪着大眼珠子看李四虎。
“老庄这个人嘛,有个突出的特点,爱抓典型,尤其重视基准班。说起来你恐怕不信
,他连咱们班谁每月跑几次马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跑马多了他就让你滚蛋。知道耿其明
为啥调班吧?论起玩炮他不比你差,原先老庄是有意让他接我的,就是那方面不行,一想老
婆第二天早晨就换裤衩。老庄说跑马多了伤元气在次,主要是伤思想,钢火不硬。”
石平阳目瞪口呆。
“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真以为那次上教导队把你刷下来是因为那泡稀汤,
不,不是。那不是偶然的。没那泡稀汤你可能也走不掉。你小子学东西快,素质好,又本
分。你到班里才几天,他的本子上就记下了你的名字,还打了重点号,你强过王北风他比
谁都清楚。但有一条,直接提干留下来用可以,送去上学他不干,真是块材料,出去就回
不来了。老子吃的就是这个亏。咱在玩炮,他在玩咱。他也想提我呀,他后来真的想提我
,可后来就由不得他了。干部制度改革,师里都没这个权。……再况咱连队干部。咱连长
老宋有真本事,个人技能好,但他组织能力不行。关键时候还得咱基准班长给他撑着。副
连长贪,谁探家带东西他都要,但谁的问题他也解决不了,一贪,屁股就不干净,胆子就
小。这个人可以省略不计。有一个人你得尊重,就是指导员,人正,有才,文章写的好。
他没结过婚,他从前的未婚妻是咱师医院的医助,得白血病死了,他心里伤得很深,在他
面前别提女人的事。还有,他最怕别人说他不懂业务,他要是转到你的炮上,你不仅要恭
敬谦虚,而且还不能让他看出来你是装的。总而言之四个字——对营长留一手,对连长露
一手,对指导员笑一下,对连副哼一声。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石平阳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心里却想,可我能做到吗?怎么这么复杂呀?这
几年班长当下来,还不把人炼成精了?
“对于班长们,球,都是老兵了,要的就是个尊重。舌头打个滚,感情不赔本。你先
把炮玩灵了,再谦虚一下,人家口服心服。
像你这样光知道自己闷头干,人家反而觉得你孤傲狂妄。几张嘴巴一起臭你,能把香
胰子泡成臭豆腐……总而言之,你不光要琢磨炮,还要琢磨人。明白吗?”
“明白。”石平阳又点点头。
“当班长的,有三条路。一是别人咋干我咋干,这条路稳当。二是领导喜欢咋干我咋
干,这条路宽敞。三是应该咋干我咋干,这是一条出成绩的路,但也可能是一条羊肠小道
。你准备选哪条路?”
石平阳阴起脸,深沉了半晌,说:“班长,你走的是哪条路哇?”
李四虎又咧开大嘴笑了:“我原先走的是李四虎之路,稀泥巴路,如今是走投无路。
”
石平阳说:“那我就走石平阳之路。”
李四虎说:“换上个人,送一条鸡公山烟我也不跟他放这么多屁。这好歹也是我当
兵几年的一点理论知识。讲这些啥意思?
你记住,要想混个前途,还要保住咱炮手的德性,这二条路你都得走,膛着走……
我是明白得太晚了呵……”
到了年底,李四虎果真复员。临走那天,李四虎对连首长说,不用费事了,让石平阳
帮我背个行李卷子,送到西黄村就行。
李四虎到西黄村落户的事,经过一番小小的周折,终于得到了各级有关部门的认可,
一则他兵老,有结婚生孩子的资格;二则也不违反婚姻法兵役法或其它任何什么法。离队
前三天,李四虎就同那个叫于文兰的姑娘到镇上开了结婚证,并带回连队让大伙仔细地羡
慕了一阵子。
路上,石平阳怯怯地说:“心里头是不是有点……那个? ”
“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个啥?这条路早晚得走, 晚走不如早走。”
石平阳自己心里反倒极不是滋味。
“这下好,老婆孩子热炕头,早晨也不用一大早起床,黑起屁眼喊口令了,再也不用
为个逑名次累得扯筋脱肛了。 那爿小店我要把它办得红红火火的,小日子要弄得滋滋润润
的……好哇好哇,外出也不用请假了,老子自由了,老子不是兵了,再也不受那鸡巴纪律
约束了!老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未了,李四虎简直是在喊,声音拐着弯儿,破破烂烂地极刺耳。
“老李,你嘴硬……你在哭么?”
“啥话?我李四虎啥时候哭过?来,帮我吹吹,沙子进眼里了。日他妈,这风真大。”
再往前走,两个人都不说话。
“石平阳哇,你也是老兵了。”
“在你面前,我觉得还是个生瓜蛋子,老不起来。”
“我一走,你就会迅速老起来的。妈的,真块,一晃都是八年了。当初来部队的时,
我还是个嘎小子,眼下,离三十不远了。”
走过一个山脊,李四虎愣住了。—班全体,除开他和石平阳,还有六个人,组成一个
小小的夹道欢送阵势,打着一个自制的横幅:“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李四虎愣了半晌,眼窝子烫起来,问:“谁的主意?”
“大伙。”石平阳答。“在大伙心里,你永远是我们的班长。”
兵们保持立正姿势,向李四虎行注目礼。李四虎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
“大伙别这样别这样,这份情太重了,我李四虎这一辈子值了,就冲大伙的这份情,
我觉得比当个师长团长都光荣。就送到这里吧。往后……往后……”李四虎说不下去了。
“老班长,咱们班新老都在这了。一起再唱一支歌吧。”石平阳提议道。
“那好那好,就算分别歌了。我看,咱们就唱《戴手铐的旅客》里面那首吧,正好合
今天这个味儿。”
……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战友哇战友……
歌声响起来,传开去,有些嘶哑,随着压抑的冷风,在原野上缭绕。有个兵哭了,
接着又一个,兵们都在默默地流泪,泪水浸泡了歌声,于是更加悠远。
“别唱了别唱了,这他妈就像跟遗体告别似的。咱班唱歌拉歌比歌,还没有这么丧气
过。这歌没劲,换首歌唱!”李四虎把背包往地上一扔,立正站好,高声说:“注意了,我
来起一个。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
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