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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的那一边
作者:张锲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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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们生活在地球的两端:中国,东半球;美国,西半球。在我们中间,隔着万
里重洋,波涛浩淼。
我们离开得那么遥远,曾经有过多么多的隔阂和误解,我们又是那么贴近,两
块大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国人民的交往从未中断。美国究竟是什么模样?那
里的人民究竟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尽管已经有了不少报导,但这些仍然是我国
读者颇感兴趣的问题。
1991年秋冬之间,我和我的一位同事,受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华文学基金会的委
托, 到美国去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海伦·F·斯诺女士颁发“理解与友谊国际文学
奖” 。半个多世纪之前,埃德加·斯诺和海伦·F·斯诺在中国人民特别艰难的时
候,为了理解和友谊来到中国,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他们几乎成为我国几代知识
分子家喻户晓的人物。半个世纪之后,埃德加·斯诺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我们又
在中美关系面临新的考验的时候,为了理解和友谊去到美国,代表中国作家把海伦
·F·斯诺应得的荣誉授给她。 这无论是对中美两国人民和作家之间的友谊或者对
我们个人来说,都是极有意义的。因此,在去美国之前,我就做了准备,一定要把
所见、所闻、所感,都尽可能翔实地以日记的方式记录下来,以便在回国之后整理
发表,以飨读者。
一路之上,我抓紧所有机会这样做了,即使在高空飞行的机舱里,在颠簸不定
的火车和汽车上,我也要努力地拿起笔来记下一些想要记下的东西。晚上回到旅舍
里再加以补充,务使不致有大多的遗漏。有时写得兴起,还要发点议论,把与此有
关的我对过去、现在、未来的一些杂想,也一并写了出来。写着写着,不知不觉便
写了厚厚一本。它们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日记,而是一部尚未完成的长篇纪实性散
文了。
然而,正是由于我对这部日记体作品过于重视,它却一直没能定稿。在长达两
三年的时间里,我一次次地捧出它们,一页页地翻阅,想要再做些推敲,做些润色,
却又一次次地被各种杂务所打断,甚至连从头到尾读完一遍都无可能,直到前不久,
我才算有了一段完整的时间,把这部日记重新校阅了一次,又请几位好友帮我看了
看。他们都说:虽然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却仍可一读。并且建议:应该基本保持
原貌,不必作太大的改动。我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只是稍加整理,就交付编辑同志。
我当然知道,对于美国这样一个万花筒式的国家,想要在短时间内就做出恰如
其分的判断,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把彼时彼地的一些实地、实人、实事、实感,
如实记下,奉献给读者。至于作品的优劣正误,成败利钝,统统交给大家去评判吧。
顺便说一下,由于这是一部实录性的作品,考虑到其中有些人至今仍在美国,
以后也有可能还要长期在地球的那一边生活下去,为了他(她)们的方便,我不得
不对少数人的姓名做了点技术处理。尚希读者和他(她)们本人见谅。
1995年3月…4月于北京
第一章
1991年10月30日 星期三 晴转阴
北京——上海——旧金山——纽约
飞机正在太平洋上空飞行。窗外是一派混沌的、白茫茫的、翻滚着的云海。穿
过云海,时而能够看到头上碧蓝碧蓝的天空,看到机翼下面碧蓝碧蓝的海水。阳光
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看着看着,不由得便产生了倦意。
我们乘坐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CA981航班波音747宽体客机。上午10时从北
京起飞。 下午1时到达上海,在机场办了出境手续后,继续飞行。我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下午6时多了, 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强烈。太阳仿佛被挂在天上再也不能挪
动。时间发生颠倒。行前就有人告诉我:今天我们要同地球一起追着太阳飞行,从
地球的这一边,飞到地球的那一边。也就是说,要在我的生命史上,多出一个1991
年10月30日来。即:10月30日近午离开北京,途经上海、旧金山做短暂的停留,在
空中飞行18个小时,到了纽约还是当地时间10月30日的傍晚。因此,我早就做好在
飞机上睡觉的准备。环顾周围,和我同行的作协外联部主任金坚范同志,经过出发
前几天的周折劳顿,已经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关上舷窗的挡板,
伸了伸身子,想要入睡,却忽然倦意全无,眼前的一切,都使我想起1988年去罗马
尼亚访问时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出国访问,所以留下的记忆也就特别深刻。行前的忙碌、纷乱,
几乎和这次一模一样,只是还要更激动些。罗马尼亚的山山水水都在吸引着我。从
少年时代时,我就对苏联、东欧那些社会主义国家有着美好的向往。虽然我更希望
去苏联访问,但是,能够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的成员出访罗马尼亚,也算是实现了
我的愿望的第一步。我不仅想亲眼去看看那里的风物人情,去结识一些有声望的罗
马尼亚作家,还想借那次难得的机会,写一本罗马尼亚访问记。我带了足够的笔记
本儿,准备记下每一桩新鲜的见闻、每一点生动的感受,并且参阅了不少有关罗马
尼亚的历史资料。我万万没有想到:到达布加勒斯特之后的第一次午餐,就劈头盖
脑地给我浇下了一盆冰水。
应该承认,罗马尼亚作家协会对于我们的接待是相当热情的。他们在布加勒斯
特一家豪华饭店里为我们每一个代表团成员都安排了宽敞的房间,还特地派了富有
经验的汉学家、布加勒斯特大学教授杨玲博士做翻译,陪同全程访问。我们到达的
当天晚上,时间已经很迟了,大家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倒头睡下。次日上午还不到11
时, 杨玲博士便来邀请我们共进午餐。杨玲博士60年代曾在北京读了6年书,回国
后翻译过《红楼梦》等经典著作,是位很有成就的学者。她在中国有许多朋友。看
到我们,像是又回到中国。彼此一见面就说说笑笑,丝毫没有陌生感。侍者端来一
盘鲜嫩的牛排,她却忽然变得目光凝滞,迟迟疑疑地一直不动刀叉。我们再三催促,
她竟用一张餐巾纸把牛排包起来,慌里慌张地塞进手提包里。她的行动,把我们全
惊呆了。我想缓和下气氛,打趣地提出疑问。她才又涨红了面孔解释说:罗马尼亚
虽然是一个畜牧业发达的国家,现在要吃到这样好的牛排可不容易。她有个独生子,
明天就要参军到边界去。今晚,她想为儿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所以,才有了这
样的失礼举动,希望能得到我们的理解。
沉默。我们一行人,包括上海作家徐俊西,湖南作家谭谈,福建作家蔡海滨,
全部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盘里的牛排用餐巾纸包起来,往她面前推了过去。她连声说
着:“谢谢!谢谢!”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同志们!你们还记得1960年么?!
今天的罗马尼亚,就像是中国的1960年啊!”
过了几天,我国驻罗马尼亚大使王荩卿同志把我们请进使馆,向我们进一步介
绍了罗马尼亚情况,他最后感慨地预言说:“这个政权,如果还能平安地度过两年,
就算是个奇迹!”
时至今日,回想起王荩卿大使的那番话,我不能不佩服他作为外交家的远见卓
识。但是,在那时的条件下,所有这些都是无法公开报导的。我不能说真话,又不
愿说假话。因此,从罗马尼亚回国之后,我也就采取了一个特别省事的办法,连片
言只字都未发表过。我辛苦带去的那些笔记本儿,怎样带去又怎样带了回来。
这一次, 是我第二次出访。我将会在美国遇见些什么呢?我们是去给海伦·F
·斯诺颁发“理解与友谊国际文学奖” 的。半个多世纪前,海伦·F·斯诺和埃德
加·斯诺可以不避风险把我国当时的真实情况报告给美国和全世界的读者。今天的
我,作为一个崇敬他们并且和他们从事着同一写作职业的人,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汲
取到一些有益的东西呢?!在飞机上,我不止一次地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