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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和勇气,就会认为那些叫得愈响的口号愈革命……”
于是,她对爸爸说:
“你把书柜的钥匙给我。”
“没有什么可烧的了。都是经典著作。”爸爸说。
“我就是要看这些书!”
她把书抱到自己的房间,贪婪地读着,思考着。在大雾弥漫的海上的航船.会更感到罗盘的珍贵。书上的思想如同一把梳子,梳理着她那些纷乱的、纠缠绞结的思绪。当然,她不可能象大梦初醒那样,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世界。但是她碰到了一些教给她认识周围事物和自己的、令人信眼而十分明晰的格
她朦胧地感觉到;郝建国曾经给她涂在伤口上的仅仅是一种麻醉剂,现在失效了,伤口剧烈地疼起来。颜色漂亮的油膏剥落下来,伤口暴露在眼前。她宁肯把那些油膏全刮得干干净净,看一看这伤口究竟有多深,有多么可怕和难看……
在这期间,她见过常鸣几次;希望还能听到常鸣的见解,但见了面竟无话可说。两人都尽量躲闪着思想上的东西不谈,仿佛怕再加深分歧。她更没有勇气把自己的隐痛告诉常鸣。如’果常鸣知道了那件事会怎样看她呢?其实,她从上次两人的冲突中已经清楚地感到了。为此,她发愁和苦恼,似乎担心因此失去了常鸣……
两人见面,好象关系变得冷淡的两国使者的会见,渐渐没什么内容了。她顶多是向常鸣借本书。常鸣连书也不谈,一般只说一句“别转借别人”而已。
两人都没多大必要见面了。不知为何还要见。
今天事情意外地发生变化。当杜莹莹告诉她有关那个一直误以为死掉了的女教师依然活着的情况之后,她就象从一个幽闭得密不透风、毫无希望的大铁罐子里突然蹦出来一样。一下子从漆黑的漩涡里浮到光明的水面上来;身上的重赘全都卸掉了。她感到自己如同一只倘佯天空中的鸟儿那样自由。
原来事情并不象想象的那么糟糕,完全可以挽救。一切都可以重新好好开始呢!
她站在屋子中间,双手抱在胸前转着圈儿。由于她从小不会跳舞,转圈的姿态不美,很生硬,却完全可以把心中的喜悦表达出来。
她转着圈儿,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毛主席的画像,口中喃喃地说。“毛主席,我要好好学习,一切照您的话做。”她又看见了镜框中妈妈的照片,喃喃地说:“妈妈,您可以原谅我吗?”她还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忽然对着镜子停住了,简直不认识自己了。
晚上,爸爸推门进来。花白的眉毛顿时惊讶地扬起来。他看见,放在过道的饭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饭莱,都是自己爱吃的;女儿容光焕发地坐在桌旁等着他。多少日子来,。家里清锅冷灶,常常到外边买着吃。女儿不是紧锁眉头,就是咬着下嘴唇,总象有什么心事似的。他几次想和女儿谈谈,但女儿只报之以沉默。今天到底有什么变化?一时显得屋子都亮了。
“小慧,今天是什么日子……噢!”他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对女儿歉意地笑了笑说,“我又差点儿忘了。今天是二十八日,你过生日,对吧:”
“您真糊涂,爸爸!我的生日是上月二十八日,早过去了!”
第一卷·六
痛苦是一种秘密,高兴希望公开。无论谁有了高兴的事,都想叫亲人和知己快快知道。
白慧吃过饭就出来了,急渴渴奔往河口道。她走到新兴路和光荣大街的交口处,突然站住了。常鸣就站在对面。他穿一件深色的棉大衣,戴一顶灰兔皮帽。帽子在夜色里微微发白。他笑吟吟看着白慧,好象一直在这里等候她似的。
“你上哪儿去?”常鸣问。
“我?我……上前边买点东西。你呢?”
“我要到那边找个人。”常鸣指着白慧走过来的方向,“不过,不是非去不可的。”
于是,不知从哪里伸来两只无形的手,扯着他俩的衣襟,轻轻拉进横着的一条小街。别看这条街很窄,几乎没有便道,象宽胡同,却又直又长,通向很远的地方。
刮了一天的寒风,傍晚时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空气反而有些暖意。鞋底擦着地面的声音十分清晰。路灯下慢慢行走着的一对影子,一会儿变长了,一直拉成几丈长。一会儿缩小了,渐渐缩小了,缩到脚尖里,然后跑到身后去。当走过一盏灯下,影子重新从脚尖双双钻了出来……白慧看见他们的影子,心跳得象敲小鼓那么响。她不敢看,又忍不住偷着一眼
她本想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向他坦露出来。那件事也可以原原本本告诉他了。还有爸爸的情况,妈妈的历史,以及自己对各种事物的看法、想法、疑问和这些天来精神上某些宝贵的收获。可是,不知是何原因,她现在一点儿也说不出来了。好象一只瓶子刚刚倒竖过来,又堵上一个塞子。她看了常鸣一眼,常鸣低头不语,脸这在黑影里。忽然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悄悄来到身边。她害怕了,有如从冬眠中初醒的小树,在春潮将临时颤瑟了……她反而什么也不想说了,生怕打破这奇妙、不安又温馨的沉默。
他们走呵、走呵,一直沉默着。
一道大堤似的黑影横在面前,白慧才知道他们已经走到火车道旁了。喧闹的市声从耳边消失了。这儿有一片小槐树林,当下树叶尽脱,林间给月光照得雪亮。周围太静了,只有远处一家工厂的汽锤声,一下一下清楚地传来。一片灯光在那边闪烁。这里是月光世界。铁轨象两条银色、夺目的抛物线,伸进漆黑的夜雾里。头顶上充满寒气的淡绿色的天空,澄澈而透明。大圆月亮,散碎的星星都挂在上边……
他们走进小树林,躲着月光。天空的月亮却死跟着他们。
白慧靠着一棵最粗的槐树干背光的一面,抬起眼睛看着常鸣。常鸣的脸浴着月光,朦胧而柔和。幽深的黑眼睛里把一切都表达得非常明确了。白慧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她努力不使自己低下头,大胆地望着常鸣。常鸣对她说:
“白慧,尽管我们在看法上有分歧,但……但我相信,我能理解你……”
这正是她需要和渴望的话呀!
她突然离开粗糙的、冷冰冰的树干,投进常鸣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脑袋斜倚着常鸣的肩头,脸儿朝外,身子微微颤抖,一滴滴映着月光、永银似的泪珠儿,从眼角落下来。
她听见两颗心猛烈地跳动的声音,但分不出哪个声音是自己的了。常鸣抚弄她的小辫儿,嗫嚅着说:
“你是好人……”
并且还说了一些象孩子感到幸福时说出来的那种傻话。
白慧什么也没说,一直流着泪……
夜深了,他们往回走。走了许久,又回到刚才两人相遇的那个路口。当下四外没有一个人,只有远处传来的高音喇叭的声音。路灯显得分外明亮。他俩该分手了。
“白慧,你能对我说一句话吗?你一句话还没说呢!”
“说什么……”
“我最想听的。”常鸣期待着。
白慧没张嘴,却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恐怕是终身难忘的目光,常鸣充满幸福地笑了。
“咱们该回去了,特别是你。你爸爸准不放心了,说不定还以为你参加武斗去了呢!明天见吗?明天正好是我的公休日。”
“明天见!”她忽对常鸣说,“我明天再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一切。”
“好。明天我也要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白慧把手伸给常鸣。两人握住手。常鸣把她拉到身边,紧紧拥抱在一起。
“常鸣,如果我做过错事呢?”
常鸣陶醉在幸福里,他滚烫的嘴唇贴着她光滑而冰凉的前额上。
“只要是你,我一切都可以原谅……”
白慧无限感动地扬起她在爱的冲动中显得美丽动人的白白的脸儿。他要吻她。她使劲一推常鸣,摆脱了,随即蹦蹦跳跳地跑了。她甩动的小手在灯光下闪了一闪,整个身影便在夜的蓝色中隐没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白慧去找常鸣。
今儿,她穿一件轧了坚条子的绿棉袄,虽然很旧,颜色发白了,却洗得干干净净,又很合身,显出她苗条的身形。她脚上套一双黑条线面的肥头棉鞋,鞋面用棕刷刷过,乌黑如新。鞋带扎成一对一般大小的黑色的蝴蝶结。头发梳得光溜溜,辫子编得又紧又利落。不知因为天气好,还是怕弄乱头发,她没戴头巾。白慧向来不为博得旁人的好感而打扮自己。现在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她白晰的脸微微透出一些红晕,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