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9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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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一整天都就着木纹劈完一堆干柴的
　　一个厚道男人的背影正盖着水井
　　这水井
　　在今夜是如此亢奋如此饱满
　　它不挪动
　　就能把月亮的羞涩
　　深深地送给南院厢房一夜说悄悄话的夫妻
　　
　　马鹿草原
　　
　　一头出神吃草的牛和一头出神反刍的牛
　　不是两头牛。因为是一头牛
　　所以才可能忽略周围：声音，以及
　　敞向陕西北部的真切世界
　　才可能悄然突现凝聚和浓缩
　　苍茫和化境的非凡奇迹
　　……
　　事实上，整个草原什么也没有
　　除了漫山遍野都是扎着堆儿的
　　来历或去向不明的牛群


乡村电筒
■　李茂鸣
　　一根两节电池的电筒，就可以把乡村的道路刷
　　　白，
　　要是换上一根能撕裂大地的三节电池的电筒，
　　就可以看到野猫眼睛里发出的蓝光，
　　野兔眼睛里燃烧着的火苗……
　　
　　在乡村，走夜路，不怕踏息一路虫鸣，
　　就担心踩着寂寞的蛇，
　　
　　在乡村生活，除了月光之外，
　　还必须一根两节或三节电池的手电筒……


四川的菜花地
■　杨　铭
　　能告诉我菜花地是什么样子吗？
　　菜花地？菜花地有啥好谈的。
　　大片大片的，金黄金黄的，像妹妹的黄花裙
　　　子。
　　有一点儿香，讨厌的蜜蜂在耳朵边吵个不停。
　　我们小娃儿在地里逛一圈出来，就变成了黄
　　　人。


秋风使劲地吹着
■　蔡人灏
　　秋风使劲地吹着　　吹涨了
　　菊花的头脑
　　一晃一晃　　沉重的样子
　　让人担心
　　唯恐折断了纤细的腰身
　　
　　秋风多么有力地吹着
　　它看似无情的吹打
　　实在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欲望
　　它要看一看　　藏在青蕾中的秀色
　　是否与去年不同


花生开花的那天
■　梅雨晨
　　乡下的花生是那么嫩绿的一片
　　一阵清风，拂来一片嫩黄
　　花生的花儿很胆小
　　她要藏在谦虚的角落
　　微笑，对我弯一下腰
　　花生开花的那天
　　是我将离故乡的日子
　　开花的不久便是结果
　　收获之时我已远离家乡
　　花生开花的那天
　　母亲就知道我要远行
　　那天，母亲心疼地摘几朵小花
　　母亲甚至心疼地流泪
　　那几朵小花我永远带着
　　永远的时光啊
　　是母亲遥望远山的动人之时


秋风中的娘
■　赵大海
　　突然我就想跪下来
　　再认真含一次您的乳头
　　娘啊　　当我看见　　春天在您胸前已没了身影
　　童年甜蜜的福祉　　一代人茁壮的地方
　　如今已一望无际的塌陷下去
　　我想激动地咬住　　让您　　再疼痛一次
　　
　　我咬住您　　就像咬住秋后的一小块土地
　　我知道如今用多大的力量都吸不出一丁点
　　营养了　　这时的娘俯下身去
　　一双关节粗大的手掌
　　抱起院里那捆柴就要走进灶里了
　　
　　我怎么感觉是秋风抱着娘
　　我多么想一把抢过来　　牢牢地抱住
　　将最后的娘久久地
　　抱住
　　
　　三　　月
　　苏震亚
　　
　　站羊出圈了
　　还有好几头耕牛
　　行踪像带土的风
　　天天漫过山洼
　　
　　三四对喜鹊
　　穿过烟尘和土雾
　　在柳树上叽叽喳喳
　　在榆树上捉虫
　　
　　五六个乡长手捏白条
　　在村里村外配发
　　也是在赶季节
　　也是在引种增产的名下
　　
　　有三只麻雀
　　一直飞来飞去　　用
　　脱落的羽毛和翅膀说话
　　乡长手里的种子　　有好几把
　　比沙尘暴裹挟的砂粒还要可怕
　　
　　为了希望中的播种
　　你们都得提防着他


日出月落（二首）
■　丁　可
　　老丁家的阳光
　　
　　方圆五十平方米的小院
　　都均匀地照着了
　　
　　鸡也明亮　　鸭也明亮
　　明亮的梧桐花小喇叭
　　吹得嘀嘀嗒嗒的响
　　一只停在枣枝上的纺织娘
　　由阳光发动着　　正要起航
　　
　　老丁抬头望望南天
　　见太阳的态度非常认真
　　他想　　要论衙门
　　太阳所在的衙门最大
　　可人家老日头的工作作风多好
　　这阳光
　　决不是照耀过白宫草坪后的
　　下脚料
　　
　　小儿子正猫在屋里做作业
　　老丁发出了召唤——
　　别像蚯蚓似地老趴在土里
　　出来见见太阳
　　
　　他搬出一把椅子面南而坐
　　觉得以前组织过的
　　那些叫“明媚”、“灿烂”的字眼
　　仿佛小蜜蜂环绕在身边
　　老丁眯着眼睛
　　像个待遇很高的首长
　　
　　妻儿和秋粮
　　
　　月亮也像一粒黄豆
　　在天空　　散着温馨
　　原野松弛成白茫茫的月光
　　春天出村的种子
　　拖儿带女地回来
　　回到我的家中
　　在瓦缸里　　鱼皮口袋里
　　一一住下
　　秋风吹得洁净的粮食
　　相偎依着
　　大豆健康　　玉米安详
　　我的妻儿与秋粮居住在一起
　　孩子们趴在口袋上做作业
　　秋粮于静中听鸡啼
　　妻子呼儿唤女的时候
　　缸缸盆盆的粮食都想答应
　　
　　满院浓浓的秋粮味儿
　　絮进妻儿的棉衣
　　松软　　发暖
　　黎明　　两个孩子从“壳”里上学去了
　　像两粒红红的花生仁


石磨（外一首）
■　曲　近
　　往昔生活
　　粗糙如五谷的颗粒
　　需要坚硬的石头
　　细细咀嚼
　　
　　于是石头就有了牙齿
　　有了日子的精细
　　有了默契的咬合
　　有了飘香的烟火
　　
　　两扇磨
　　像天和地的搭配
　　更像一场婚姻
　　在摩擦旋转中
　　损耗着自己
　　推动日子
　　在咬紧牙关中度过


低海拔的异乡（三首）
■　何承亨
　　车夫的话以及诗人的想法
　　
　　车链子过于松了不行　　容易滑链
　　车链子过于紧了不行　　踩起来吃力
　　路太近太远也不行，容易为力钱与顾客扯筋拌
　　　嘴
　　你晓得公安前天破的大案是哪个提供的线索
　　　不？
　　那俩烂崽就在后座商量。以为我这外地人是聋
　　　子嗦？！
　　
　　一块两块三块钱，多么像生活的鞭子
　　三轮车夫就是那匹眼里晃动着鞭影的老马
　　最可笑那俩歹徒　　简直就是脑壳进水了
　　他们怎能和常人一样忽略了三轮车夫的存在。
　　　还有
　　他们甚至以为这个社会已经麻痹到了　　神经
　　　末梢
　　
　　鸟鸣声把重庆叫小了
　　
　　白天，我曾用棒棒挑走一部分流动着的临时重
　　　庆
　　这时美梦还迟迟没来，卧在墙角的棒棒空着
　　它此刻多像个死了老婆渴望二婚的光棍
　　布谷，布谷。我听见嘉陵江和长江交汇处的夜
　　　空　
　　突然响起来一阵夹着老家口音的鸟鸣
　　
　　鸟鸣声把重工业的大重庆叫小了
　　或者说，是这种农村鸟儿的翅膀把重庆给飞小
　　此时钢筋水泥和喧嚣已与它们对我的漠视一
　　　同睡去
　　鸟鸣声叫没了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路程。今夜
　　重庆躺在西南，像崇山峻岭中一个小小的村庄
　　
　　自己筑的路被别人走着
　　
　　在九头鸟的故乡武汉，我们用一个脑袋来考虑
　　　修路
　　当地老板，也用一个脑袋来算计我们应得的各
　　　枚铜板
　　余下的八个用来关心我们的衣食住行和聊感
　　　安慰
　　地质不怎么好，路面总下陷到略低于两边的石
　　　框
　　一如我数次参加高考的　　分数
　　
　　我们不停息　　一层又一层往路面上垫沙
　　从时装店出来的美女对我们，以及溅给她的满
　　　身泥点
　　果然熟视无睹。跟着工程队到处修路
　　我们总是把关于路的设想和奢望
　　掺和着汗水与心思在路上涂平　　让另外的人
　　　通过


和一朵花交谈（外一首）
■　沈岳明
　　花站在阳台的某个缝隙里
　　我站在城市的某个阳台上
　　我们偶然相遇　　并交谈
　　只要心灵相通　　无需语言
　　它是一朵普通的小黄花
　　瘦小但精神　　在我发现它之前
　　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太阳其实并没看它几眼
　　就将目光移开了
　　但它却很激动彻夜无眠地
　　将生命站成一种倔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