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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给自己听3-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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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知道,老师有时候也写坏稿子,也讲过有气无力的课,这算不了什么。人生的面相很多,计较和得失不在这几日的硬撑上。做学生的,如果请三五天假,也不会留级也不会跳级的,好不好?” 
  不肯的,做老师的责任心重,做学生的更不肯请假,这么一来,一堂又一堂课也就过下来了。 
  就在这一天,今天,做老师的下课时,回掉了五个外校邀请的讲演,斩钉截铁的说不再公开说话,忍心看见那一张张失望的脸在华冈的风雨里消失。老师没有反悔了去追人家,脸上笑笑的,笑着笑着,突然又咳了一声。她不去追什么人,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东西,轻轻的抽痛了一下,可是是割舍了。 
  讲到整整一百场,大概是六月底,可以永远停了,只要不再去看那一张张脸。 
  对于剧病还来上课的学生们,老师讲了查理布朗的那个漫画给他们听。当然,也是讲给自己听的。 
  “如果逃学一天,对整个的人生会有怎么样的影响呢?”“没有什么影响。太阳明天一样会升起,老师没有消失,课桌仍然在同样的地方,学校小朋友的姓名也没有改变,甚而,没有人会注意到,原来你赖了一天的学。” 
  那么偶尔写了一两篇坏稿子,对整个的人生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是聪明人,就不写啦,养好精神卷土重来嘛!真笨!”是哪个读者在大喊? 
  写不写可由不得我,请你去问皇冠的刘淑华。 
  淑华被冤了一个枉,急得眼泪也要滴下来了,哇哇大叫:“你去问平先生,我可没有迫坏稿!” 
  平先生,一口赖掉,说:“我还是去年圣诞节见的三毛呢,关我什么事?” 
  问来问去,找上了阿宝。陈朝宝更是一头雾水:“奇怪。三毛难道不知道,查理布朗不是我画的,去问何瑞元不好?”老何说:“真是莫——名——其——妙,三毛见的山不是这个山,我跟那个画查理的家伙又扯得上什么关系,不晓事的——” 
  好,只有去找查理布朗了,他慢吞吞的说:“对呀!是我说的;偶尔逃学一天,对整个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可没说一个字三毛的稿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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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谁 
shu 
  一九七一年的夏天,我在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 
  不知是抵美的第几个长日了,我由一个应征事情的地方走回住处,那时候身上只剩下一点点生活费,居留是大问题,找事没有着落,前途的茫然将步子压得很慢,穿过校园时,头是低着的。 
  远远的草坪边半躺着一个金发的青年,好似十分注意的在凝望着我,他看着我,我也知道,没有抬头,他站起来了,仍在看我,他又蹲下去在草坪上拿了一样什么东西,于是这个人向我走上来。 
  步子跨得那么大,轻轻的吹着他的口哨,不成腔调又愉快的曲子。 
  不认识走过来的人,没有停步。 
  一片影子挡住了去路,那个吹着口哨的青年,把右手举得高高的,手上捏着一枝碧绿的青草,正向我微笑。 
  “来!给你——”他将小草当一样珍宝似的递上来。 
  我接住了,讶然的望着他,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微笑,就这个样子,嗯!快乐些……”他轻轻的说。 
  说完拍拍我的面颊,将我的头发很亲爱的弄弄乱,眼神送过来一丝温柔的鼓励,又对我笑了笑。 
  然后,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悠闲闲的走了。 
  那是我到美国后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小草,保留了许多年,才找不到了。那个人,连名字都没有法子知道,他的脸在回忆中也模糊了,可是直到现在,没有法子忘记他。 
  很多年过去了,常常觉得欠了这位陌生人一笔债,一笔可以归还的债:将信心和快乐传递给另外一些人类。将这份感激的心,化做一声道谢,一句轻微的赞美,一个笑容,一种鼓励的眼神……送给似曾相识的面容,那些在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人。 
  我喜爱生命,十分热爱它,只要生活中一些小事使我愉快,活下去的信念就更加热切,虽然是平凡的日子,活着仍然是美妙的。这份能力,来自那枝小草的延伸,将这份债,不停的还下去,就是生存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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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外的时间 
shu 
  其实,有一年,不久以前的一年,我也常常出去。 
  不,我的意思不是说旅行,我说的出去,是在梦与醒的夹缝里去了一些地方,去会一些埋在心里的人。你看过一本叫做《时与光》的书吗?徐讦先生的作品。你没有看过?那么你看过他另一个短篇了?想来你可能看过,他写的那一篇叫做《轨外的时间》。 
  三毛你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附近走走,穿过一层透明的膜,从床上起来——出去——就出去了。 
  费力是不行的,我们又不是拔河。我没有跟永恒拔河,绳子的那一端拉著的,不是血肉的双手。你放松,不能刻意,甚而不要告诉自己放松,就如风吹过林梢,水流过浅溪,也就如你进入舒适的一场睡眠那么的自然和放心,然后,你走了。你怎么走? 
  我轻轻松松的走,轻到自己走了才知道。 
  你的拖鞋还在床边,你忘了讲穿鞋子那一段。 
  对,我也没有讲穿衣,洗脸,拿皮包。我也没有讲墙、讲窗和那一扇扇在夜里深锁着的门。我没有忘,只是出去时这些都不重要了,包括睡在床上的那个躯体。 
  可是,我走了,又回来,坐在这里,喝茶,写字,照镜子。 
  你也照镜子对不对? 
  那片冰冷镜中的反影使你安心,你会想——你在,因为看见了自己,是不是? 
  三毛,你到底要讲什么? 
  我不说了,让姑姑来跟你说。 
  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很少出门。我是一个家庭主妇,丈夫早逝之后,我的一生便托付给了子女。年轻的时候,孩子小,我中年的时候,孩子们各自婚嫁,我高年,孩子们没有抛弃我,一同住在台北,在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和琐事里,我的一生便这样交了出去。我的天地是家,没有常常出口的习惯,当我终于有一些闲暇可以出外走走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脚步已经蹒跚,体力也不能支持,出门使我疲倦,也就不去了。 
  那一天,我为什么进了国泰医院?是家人送我去的。我并不喜欢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只因为全身疼痛难当,他们就哄着我去住院了,孩子们总是这个样子。 
  其实,我的脑筋仍是很清楚的,八十年前做女儿的情景一段一段的能够讲得出来。不久以前我跟我的外甥女平平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打过高尔夫球。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瞪住我,也不笑,好似我说的不是家族生活的过去,而是洪荒时代的神话一般。她的眼神告诉我,像我这种老太太,那里知道高尔夫球是怎么回事。 
  我也有过童年,我也做过少女,这一生,我也曾哭过,也曾笑过,当然,也曾丽如春花。而今,只因我说了全身酸痛,他们就将我送进了医院,我有什么办法,只有来了。 
  你也晓得,医院的岁月比什么地方都长,即使身边有人陪着,也不及家里自在。我不好跟儿女们老吵着要回家,于是,我常常睡觉,减去梦中的时间,天亮得也快些了。那个午后,四周很安静,窗外的阳光斜斜的照进病房,粘住了我床单的一角,长长方方的一小块,好像我们家乡的年糕一样。 
  看了看钟,下午四点——那块粘得牢牢的年糕动也不肯动。 
  天气不冷也不热,舒适的倦怠就如每一个午后的约会一般,悄悄的来探访我。 
  今天不同,我却没有睡过去。病房里没有人,走廊上看不见护士,我的心不知为何充满欢喜,我的年纪有如一件披挂了很久的旧棉袄,有那么一双手轻轻拂过,便不在了。当它,被抖落的那一霎间,我的脚,我的身体,奇迹似的轻快了起来。 
  我要出去玩——。 
  什么时候已是黄昏了,满城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每一条街上都是匆匆忙忙各色各样的人。多年没有出来狂街,街道不同了,绸布庄里的花色夺目明亮,地摊上居然又在卖家乡小孩子穿的虎头鞋,面包烤房里出炉的点心闻着那么香。西门町以前想来很远,今日想着它它就在眼前,少男少女挤着看电影,我没有去挤,电影也没有散场,我只想看看里面到底在演什么,我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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