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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许夜看向周泽源,他们是一同出来的,不可能留一个去一个。
“泽源,你的兄长在吴家船上,此次必然会前往崖山,你需为你父母考虑一番。”
孙昕平淡说道,泽源家就两兄弟,如果皆在崖山阵亡,确实无法向周家人交代。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什么可考虑。”
周泽源摆手否决。
“少东家,我们上船时,就没再去考虑生死问题了。”
吴炎也应了一句,如果怕死,当时就不会跟随孙昕出刺桐,上孙昕的船了。
“再说,能上哪去,家人早已在战乱之中没了音信,只怕都死了,我也已不抱希望。”
许夜说道,话语里有愤懑。他痛恨鞑靼,亡国之仇尚且不说,更主要的是这些靼子所带来的伤痛,可以说虽九世而不忘。
“抗挣到今日,已没有离去的说法。”
萧瑶淡然说道,如吴炎所说当时上船,就没想过生死问题。
“我需回刺桐。”
一直沉默的庆新开了口,他是想下船的,他不想到死都没弄清楚那人是否还活着。
“船拴有小船,如果需要可以带个水手一起前去。”
孙昕说道,他知道庆心想回去确认千涛是否已为蒲家所杀一事。对他人可能很难理解,但孙昕却能领悟。
“占公子,也请你看着蒲家,帮我们这些刺桐看看他们的下场。”
宝生激动地说道,他家人是已逃出生天,但对于其他刺桐人而言,蒲家的罪行罄竹难书。
“我会的,宝生。”庆新坚定回道,他不只会如此,如果千涛确实已被杀,他还会惦记着报仇,顺便连孙家那份也一起报了。
是夜,庆新在众人的目送下,独自乘小船离开,他将返回刺桐,做他自己必须去做的。
那是孙昕他们等人最后一次见到庆新。
* * * * * *
宝生的住处,在孙昕的隔壁,夜晚,宝生偶尔会在孙昕房间过夜。两人的关系,在官厅里并不是秘密。
虽然关系已经是这样了,但孙昕也只有夜晚宝生在他怀里才会对他特别的温柔。这些抗击靼子的时光,孙昕耗劲了心血与精力,平日里,他的心里是完全放弃了私情,只有船队与鞑靼。但一到夜晚,当宝生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将那些烦虑与苦闷抛在脑后。
两人在一起时,有不少的时光是用于相互索取对方的身体,那种过了今日,未必有明日的感觉,有时候让人无法承受。
深夜,孙昕让伙房做了酒菜,宝生如往常一样将酒菜端进来,陪着孙昕饮酒。两人几乎不交谈,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宝生的酒量仍旧是不行,喝上几杯脸已红。
孙昕抬手抚摸着宝生的脸,明亮的眸子,温润的红唇,略显尖削的小巴。这少年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没有任何怨言,任何要求。
“此战就是终结了是吗?”宝生握住孙昕的手。
“是的,已再无任何财力与人力去抗挣了,无论是朝廷还是海商。”
孙昕平静回道,他一直与其他参与击抗靼子的海商联络,无论是他也好,吴家也好,沈家也罢,都已疲惫不堪,人力财力皆已被熬尽。
做到这一步,可以说问心无愧了。也可以说已无退路,有始有终。
“无论胜利与否,这都是最后一战了。”孙昕一脸淡然地说着,端起酒呷了一口。
“宝生,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孙昕看向一脸忧郁的宝生,他问过他的那些手下是否要离去,却还没问过宝生。
“他们活得很好,我已无任何挂念。”
宝生摇了摇头,偶尔能获得占城的消息,是陈兴道写予孙昕的,在信中偶尔也会提起那些孙昕委托他照料的人。
由于占城国王并不愿意支援已东河日下的宋国,陈兴道曾以唇亡齿寒的道理与朝中大臣抗挣,却被朝廷冷落,陈兴道因此愤恨不满,终日把酒言欢。
“少东家,若此战后,你我都还活着,我们就驾艘小船做点小生意,畅游于大海。”
宝生嘴角挂着笑,他所说的也只是一种安慰而已。
“可以的。”孙昕揽住了宝生,两人沉默无声的拥抱着。
明日,船队将抵达崖山,此战过后,宋国的最后抵抗力量将竭尽,中华文化将毁灭于一旦,这个民族也将再无任何一丝生命迹象,湮没于历史之中吧。
亡国亡天下,几千年来,从三皇五帝至今都未曾遭遇过。也未曾遭遇过这样的屠杀与掠夺,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百姓与战死的士兵的血染红了中华大地。
再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与奢望了,因此也没有了绝望,在这一战过后,一切都会烟消云灭。
如此想着,心里却很平静,疲惫得心也安寂了下来。
* * *
灯火被熄灭,夜色漆黑。床帐里的两人喘息着交缠着,他们从未有过誓言,也未曾去想过他们这样是否已是夫妻般的关系。
对宝生而言,拥有这个人他已经满足了,而对孙昕而言,拥有这个人却是份额外的馈赠。
这个只属于他的少年在他身下急促地呻吟,他的身体温暖而舒适,他给予的吻真挚而深情。每当他在他身上驰骋时,都能听到他那在他耳边发出的欢愉的声音,感受到他颤栗的身子和他留于他背肩、因过于激烈地情欲而留下的抓痕。
那仿佛能让心脏停止的亢奋过去后,留下的是带有些许倦意地宁静心情。
孙昕的一只手臂环抱着宝生,另一只手拭去宝生额头上的汗水,梳理他的长发。宝生安静地躺孙昕怀里,双手紧搂着孙昕。
今夜不见月光,宁静的夜里,只有潮水的声音,仿佛将沉睡于深海之中。
两人都睡不下,虽然他们本应该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有精力前往崖山朝见幼帝。
“少东家……”宝生轻唤着孙昕。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打赏过我银两吗?”
宝生回忆着往昔,他确实从没想过他会爱上这个人,并为对方所爱。现在去回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记得。”孙昕回道,他的手抚摸着宝生的肩头,低头凝视着宝生。
“那是我第一次拿别人的东西。”宝生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和孙昕说这一些。
“所以你见我酒倒在路边就觉得欠我一份情,便背我回家?”
孙昕笑道,眼里满是温柔。
“嗯,结果你醒来后还当我是男娼。”宝生无奈道,孙昕阅人无数,好在他并不是总这样。
“那段日子过得很荒唐。”孙昕揽紧宝生,他无论是人生还是情感都不如宝生这般单纯。
“我以前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孙昕从没想过有天他会跟某人说他的这些事情,他本想让它烂在心里的。
宝生看着孙昕,孙昕的话让他感到意外,能被孙昕喜欢上的女孩会是怎样的?
“她回来嫁给了我父亲。”孙昕低头亲了亲宝生。
宝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法去想象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了自己的母亲这种事情。
“你应该有听过船上人说我童年时候的事情。”孙昕问道,他知道他的身世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我听说了一些,你那时候小,你爹又在外经商,你大娘就经常虐待你,让你挨饿受冻。”
宝生只要一想起孙昕还有这样的经历时总是会有心疼的感觉。
“是的,挨打挨饿是常有的事。那时候我大概也有十来岁了吧,有次我攀爬了邻居的院子偷摘桑葚。”
孙昕笑道,他现在回忆去往昔的岁月,再无愤恨之情。
“少东家?”宝生果然很愕然,他无法去想象怀抱着他的这个男子也有这样的童年,居然还偷人家桑葚。
“那户人家是刚般来的,姓陈,陈夫子在附近私塾里教书,陈夫人就在家里织布,生活并不大好,还有一位十岁的女儿。”
孙昕继续讲述,回忆起这个女人,他的心境也很平静。
宝生静静地听,他很高兴孙昕会将心里的事讲给他听,孙昕本是个从不谈及自己任何一件事的人。
“那户人家是极其善良的,陈夫人经常偷偷塞芝麻饼给我,附近有一摊卖芝麻饼的小摊,她总是买上几个,分给她的女儿和我。”
孙昕说时,眼里满是怀念。想必在他心里,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