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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宝生留意了水面,意识到船并没有在运行,抛锚了。
宝生急忙打开了房门朝官厅走去,官厅里灯火昏黄,空无一人,显然大家都在沉睡。
难道是只有自己听到鼓声吗?虽然那鼓声确实是不够响亮。
宝生路过孙昕的房前,发现里屋有灯火,门也是半掩的,看来孙昕应该没有入睡。
宝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却不见孙昕。
船队里,每艘船都配有皮鼓,一般遇到危险的时候会鸣鼓,船队可能是出状况了。
宝生离开孙昕的起居室,急忙前往甲板。
登上甲板,冷风迎面直刮,能把人撂倒。
宝生双手抱胸,冷得直打颤。他并无厚衣服,唯一的一件绵袄,还是他哥的,很旧的袄衣,穿起来一点也不暖和。
刺桐城四季如春,气温极其温和,所以穷人家并不会讲究过冬的衣服,秋冬的衣服几乎是混着穿的,冬衣加层绵就觉得很厚实了。
针房灯火通明,里边一向是得有人照看罗盘保证航道的准确,孙昕可能在里边吧。只是针房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宝生不敢冒然进入。
甲板上,三四个负责守夜的水手聚集在船头,眺望着远处,那里也正是鼓声声音的来源。
确切的说,鼓声是从远处一艘船上传来的,那是位于船队尾巴的一艘船。
“为什么有鼓声?船怎么抛锚了?”宝生不安地问道,因为就他知道的,鼓声响起,经常是有战斗的表示。
他知道在海上远航的危险有多大,因为他的父兄都是水手,经常跟他讲海上的惊险遭遇。 不只是风暴,不只是险境,还有凶恶的海盗。
“那船出状况了。”一位水手回答了宝生,同时用手指向前方,大概他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毕竟不是在白天,能看清情况,另外,船与船之间又无法在夜晚打旗语交流。
“看,小船回来了。”有人喊道。
只见海面上,一艘小船划来,除了两位划桨的,船上站着的正是孙昕。
小船靠近元亨号,元亨号上的水手抛下了绳梯,孙昕沿着绳梯敏捷的攀上来。
“把锚收起,将其他水手都唤醒,准备调转船头。”
孙昕平淡地命令道,甲板上的水手们立即忙碌开来。
“宝生,你回房去睡。”孙昕很淡然地看了眼宝生,并没表示出对宝生也在甲板上感到吃惊。
“哦。”宝生迟疑了下才应道,同时还擦了擦鼻涕,他真的是冻坏了。
孙昕在前头走着,朝针房走去,宝生尾随着他。
“少东家,是不是要打仗了?”宝生终究是不放心地问道。
“打仗?人能和礁石打吗?”孙昕回头看了宝生一眼,平淡地回道,但很难得地,确实是很难得地,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孙昕的航海经验丰富,所以知道今夜会经过暗礁区,这也是他今晚叫宝生准备下酒菜的原因,因为他得通宵。
宝生有些窘,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听到鼓声,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打仗。其实鼓声是只要船有危险就会鸣起,起的是通知船队其他人的作用。
“少东家,我需不需要帮点什么忙?”宝生跟着孙昕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针房门口。
“你回房去睡,这里没你什么事。”孙昕再次催促道,他看得出宝生冷得直哆嗦。
“哦。”宝生回道,有点失落。
“你是不是没带冬衣上船?”身后孙昕问了一句。
“带了一件。”宝生低声回道,他没想到孙昕会问他这个,穷人家的孩子,能有几件衣服啊。
“你身上这件?”孙昕看了一眼宝生身上的破旧袄子,口吻平淡。
宝生点了点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穿着感到难堪,有些尴尬的拉着袖子。
“回去睡,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孙昕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进入针房前,他支走了宝生。
宝生返回自己的房间,脱下袄子,爬上床。睡不着,坐在床上,借着月光翻看着那件破旧的袄子,上面布满了娘亲与妹妹缝补过的线痕。
宝生将棉袄对折好,披在床架上。
将被子拉上,平躺在床上,听着隐隐作响的鼓声,宝生渐渐地睡着了。
* * *
宝生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船是不是在航行,他确实是有点紧张过度,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远程航海。
出了官厅,留意了下孙昕的房门,发现房门紧闭,孙昕昨夜应该有回房休息。
宝生如往常一样去了伙房,忙帮伙房里的人将水手吃的早点搬上甲板,然后才返回伙房吃早餐。
伙房里的师傅都挺喜欢宝生的,有好吃的也经常塞给他吃。
“宝生,这是昨天官厅剩的羊肉,特意留给你的,快趁热吃了。”伙夫大金将一个粗碗递到宝生面前,里边有几块羊肉,闻起来非常的香。
“哇,大金,你不能太偏心啊,只给宝生吃,也留一份给我啊。”
经常出入伙房,正大光明偷糕点的阴阳生周泽源看着宝生那碗羊肉,直咽口水。
“那分你一点好了。”宝生笑道,这个叫周泽源的阴阳生,是宝生上船后第一个搭理他的人,给他的感觉很类似于千涛,所以宝生挺喜欢他的。
“宝生,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泽源赶紧拿了个碗,用筷子从宝生碗里夹走了两块羊肉。
“泽源!周泽源!你到底有没有测过水速?又将活丢给我?”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一位容貌清秀的弱冠男子走了进来。
“水速有必要每个时晨测一次吗?” 泽源吃着羊肉,不耐烦地嘀咕着。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出师的。”弱冠男子不满的说道。
“那你得问你爹,说起来,你爹可是很得意有我这么个得意门生呢。” 泽源塞了口羊肉,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甜糕,边咬边回答。
“废话少说,吃饱了就去干活,以后别再指望我再帮你干活。”弱冠男子有些恼火了,却也有些无奈,只得走了。
“许夜?”见弱冠男子生气的走掉,泽源赶紧追了出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伙房里的伙夫们啧啧称奇,对他们而言,泽源是伙房里最赖皮的大耗子,整天来偷吃东西,而且还总是正大光明,赶都赶不走。
“他人挺有意思的。”宝生笑道,他最喜欢与不拘小节又平易近人的人相处。
“宝生,你吃饱了记得给少东家送餐去,已经不早了。”大金提示道,孙昕的饮食很有规律,太晚送去怕会惹他不满。
“好的。”宝生应道,他吃完羊肉,还拿了份甜糕揣怀里,准备等下吃。
孙昕的早点很简单,就是碗豆奶,一份芝麻饼。
宝生总是不能理解,有甜的东西吃,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咸的。宝生显然不知道对富裕的人家而言,甜品是一点也不罕见的。
端着早点,走进孙昕的起居室,孙昕竟然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里,那幅模样就像是在特意等待宝生来送餐一样。
宝生将东西摆放好,站在一旁等孙昕用餐。
孙昕端起碗,喝了几口豆奶,目光就又再次落在宝生身上。
“宝生,你打扫下寝室,也将衣柜的衣服整理一下。”
孙昕说道,口吻一贯的平淡。
“好的。”宝生迟疑了一小会儿,他知道孙昕不大让人进他的房间,另外,上次进房间里闻到迷香,难受了一回,稍微有些不大愿意进去。
其实宝生多虑了,孙昕的房间并不像上次那样带有残存的迷香,孙昕也只有在有人同寝的时候才会熏燃。
孙昕的私生活在海上不同于陆上,在海上大概是因为有责任在身,他极少纵欲。何况,他并不大迷恋男人的身体,只是因为远行的缘故。相对于男子,他更习惯的应该是女人。
虽然孙昕叫宝生进寝室收拾,但寝室却很干净,宝生扫了下地板,拿抹布抹洗家具。最后才是清理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非常的多,放得也挺整齐的,不知道孙昕要他整理什么。
“你将冬衣搬到上层的抽屉里。”
宝生正迷惑的时候,就听到孙昕的声音。他走路一向没什么声响,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宝生的身后。
“哦。”宝生留意了下上层抽屉,发现里边也有几套衣服,其中有两套还是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