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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部分都是宝生帮忙抄写的。”千涛讪讪笑道。
“说起来,宝生这小子值得培养,真是聪明。”千涛赞道。
“你不知道这小子多厉害,只要他抄写过的词句,都能辨认,告诉他词义与读音,他也能马上记住。”
千涛赞不绝口。
“这么说,他能读懂帐单。”孙昕只淡然问了一句。
千涛脸上的笑容没了,望着孙昕。
“他是能读懂,读懂这些对他也没用,他还只是个孩子。”
千涛觉察苗头有点不对,赶紧澄清。
“你疑心也太重了,宝生就算是读懂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说他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是别家商号派来卧底的。”
千涛越说越觉得好笑。
“他确实不能做什么,不过记忆力如此之好的,倒是少见。”孙昕冷淡地回道。
“是啊,我觉得他这样的很适合当主簿,掌管货物,记帐,日后不可小视。”
千涛显然没留意到孙昕脸上的冷意,虽然他是知道孙昕是个多疑且缺乏情感的人。
夜晚,宝生如往常一样在书房收拾,孙昕这次没有离开,坐在书桌前看着他。
看着宝生将桌上堆放的书卷熟练的放进书架,很细心的按分类摆放。
“你读过一年私塾是吗?”
孙昕问道,望着宝生那清瘦的身影。
“其实也没有一年,初春入的学,冬至的时候就没读了。”
宝生回道,还回头对着孙昕微微笑着,他很感激孙昕让他照顾他的起居,整理书房。
“第一年就教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之类的?”
孙昕淡然问道,打量着宝生那张清秀的脸。
“《千家诗》要第二年才会教完,我没读过。”宝生摇了摇头,诚实回道。
“哦,那你是如何将这些书目分类的?”孙昕淡然问道,他的藏书,门类众多,有些甚至是很生僻的,宝生却能成功的将它们分门别类。一个只读过《三字经》,《百家姓》的人,无论如何都做不了这些。
宝生放书的动作停止了,他回过头看着孙昕。他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眼神带着几份忧郁。
他的初衷是好的,他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所以努力的整理书房里的书,将每本书按类别摆放,方便孙昕取拿。但他不曾意料到,孙昕会如此的敏锐,如此多疑。
“你是否看过航海笔记?”孙昕继续问道,口吻仍旧平淡,但无疑的这是在质问。
宝生先是有些愕然,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意料到孙昕会质问他这个。
宝生摇了摇头,然后将头低下了。
他确实没有看过,即使每次收拾书桌的时候,都会收拾到这本航海笔记,但他知道这是孙昕私人的东西,里边记载的大概也有些隐秘,从不曾去翻看。
“那么,书柜里的文书与帐本?”孙昕继续问道,他看着宝生,他最不能容许的,就是他人对他有所隐瞒及欺骗。
宝生拿在手上的书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身拣起它,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孙昕。
“我没有。”宝生回道,他很平静,或者说竭力表现得很平静,即使他的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孙昕没再说什么,他留意到了宝生消瘦的肩头在微微颤抖着。
宝生将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然后默默离开了书房。
孙昕面无表情的看着宝生离开,起身走到书架前。
其实,即使宝生阅读过文书、帐本与航海笔记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宝生确实很聪明,如千涛所说,但再聪明也有个程度,没有人能无师自通,天生就能识别他能力范围所不及的事物。
孙昕打量着书架,宝生真的是整理的非常好,不只是分类,且根据他的阅读习惯,安置了书卷位置。
训诂类的书卷孙昕平日几乎不去翻看,就被放置于高层,孙昕浏览了一下书目,发现少了本《说文解字》。这本书,被单独地摆放在低层。
孙昕抽出了它,翻了翻书页,突然手停止住了,他的表情呆滞了一小会儿。
是的,这本《说文解字》本来是崭新的,因为他甚至一遍也没看过,他并不需要这样一本字典,但这本书却有频繁翻阅过的痕迹。
孙昕很快出了自己的居所,前往宝生的居住的小房间,推开了门却不见宝生,于是离开官厅,上了甲板。
海风寒冷,天上一轮明月。
在主桅杆下,孙昕看到了宝生。
他哆嗦着身子,痴痴望着月光下起伏的海面。月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脸上有着泪痕。
他就这样默默的流着泪,委屈,伤心。
这十六载来,恐怕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情景,他因为贫困遭人白眼过,苦楚过,但却从不曾在他尽心尽力,渴望得到一丝认可与赞誉的时候,遭到这样的置疑与伤害。
孙昕远远地看着月光下抱着双肩哭泣、冷得直哆嗦的少年。他听着耳边的一阵阵的海涛声,静静的站着,没再走过去。
第五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千涛从庆新的房间走出,返回自己的居所,走过灯火昏暗的大厅,见到有身影从官厅外廊进入。
深夜,海风寒冷,这时候船上的人不都是窝在被窝里吗?谁还跑去甲板吹冷风。
千涛于是停下了脚步,留意来者,却见是宝生。
“蒲公子。”宝生礼貌地问候道,他也看到了千涛。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跑甲板去了?”千涛不解地问道,然后打量着只穿着薄衣的宝生。
“我睡不着。”宝生低缓地回道。
“你怎么了?”千涛看着宝生的脸,迷惑地问道。
宝生的神情带着抑郁,而且无精打采,平日的他并不会如此。况且,深夜,没人会跑甲板去吹冷风,会着凉的。
“没什么事。”宝生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说什么,只是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事才怪。”千涛回了一句。
“你冻成这样,会生病的,先去我房间暖和下。”千涛拉住了宝生,就往自己的房里带。
这段时间宝生经常进出千涛的房间抄写帐本,给千涛留下不错的印象,千涛并不当他是身份卑微的下人。
宝生被千涛拉进千涛的房里,千涛点了油灯后,烧起了碳火。
千涛这人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冷。在海上,夜晚温度总是很低,他夜晚入眠时,经常要烧碳火取暖。
“过来烤火,我看你都快成冰人了。”千涛对站在一旁的宝生唤道。
宝生缓缓走了过去,在火炉前蹲下,将双手伸出,放火上烤着。
“我猜猜,是不是天富骂你了?”
千涛琢磨着,以宝生柔和、乖巧的性子,能让他这样沮丧的,也只有那个性格古怪,跟谁都相处不来的孙昕。
宝生抬头看了千涛一眼,不知道千涛是如何猜想到了。
“我有听张主簿提过,说是天富亲自吩咐让你上船的,是真的吗?”
千涛露出有些迷惑地表情,孙昕对宝生的态度,确实让他感到迷惑。尤其这事在他看来很不可思议,因为孙昕从不参与招募水手的事宜。更不会特意说,让某某上船。
“少东家有夜喝醉酒了,躺在路边,我带他到我家过夜。后来,少东家问我肯不肯上船当名伙夫。”
宝生平缓地回道,孙昕确实是对他有恩。
“少东家对我有两次的恩情,还有一次,是在这之前,他给了我二两银子。”
宝生补充道,这点滴之恩,他不会忘记。
“这可有意思了。”千涛露出一幅狐疑的表情,他认识的孙昕绝不是什么善心的人。
“你说说那二两银子的事情。”千涛说道。
“前段时间,我在港口搬货物,从船梯上掉下,将裕丰泰装木香的箱子给砸坏了。少东家正好在,没要我赔银两,反倒给了我二两银子。”
宝生缓缓讲述,他原本冰冷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千涛听完,神情却有些严肃,只是问:
“你当时有没有受伤?”
“摔伤了脚,流血了。”宝生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丢给你二两银子后,就叫你走开?”千涛脸色有点难看,从某一方面而言,他确实是了解孙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