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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皓不响。
“你在等她回来?”夏稚问。
“她不会回来的,她很固执,一旦做出某个决定,就绝对不会轻言改变,”景皓叹口气,道,“而且,在骨子里,她是个无比骄傲无比倔强的女人,哪怕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她都不会吭一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来,你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夏稚斜斜睨他,“我想知道的是,假设她肯回头,你会怎样做?”
“她不会。”景皓笃定。
“不见得吧,”夏稚道,“等事情凉下来,她迟早会觉得那个男人和你一样,是个黄脸公,她迟早会觉得与他做爱和与你做爱同样乏味。”
景皓心里咯噔一下。
“到那个时候,也许她会要求回来,你怎样呢?”夏稚问。
“讲个故事给你听,”景皓说,“从前,有一个风流才子,迷上了一位名媛。这位小姐对他说,‘只要你在我窗下花园的石凳上,等我一百个通宵,我便嫁给你。’才子照做了。但是到了第九十九个夜晚,他倏地站了起来,离开了那位小姐的花园。”
夏稚凝视着他。
“我们回不去了,”景皓酸涩地一笑,“爱是一回事,但重新接受一段千疮百孔的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和她的未来,已经被她拦腰斩断,就此终结。”
“你的感情,会有新的未来?”夏稚隐晦地问。
“朝前走,不要停下来,”景皓低低说,“夏稚,你会遇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男人。”
“我以为,我已经等到……”夏稚幽幽道。
“我没钱,拖着个孩子,又有过被抛弃的污点,属于没人要的剩男,全世界的女人都不会愿意嫁给这种窝囊废。”景皓无限疲惫,狠命糟蹋自己,作践自己。
“我有钱,又没有孩子,属于没人要的剩女,剩男剩女,取长补短,不是正好吗?”夏稚居然诙谐道。
“夏稚,我不值得你爱,”景皓闭上眼睛,“我是个伤者,爱情的伤者。我的伤疤,或许有结痂的一天,或许,永不痊愈。”
“景皓,在我们上床的那天,你当我是什么?”夏稚悲哀地问,“一张创可贴,对吗?”
“对不起。”景皓能说的,只是这三个字。
“你知道吗,景皓,创可贴在疗伤的同时,已经深深附着于你的皮肉,撕开的时候,一样会很痛的。”夏稚在黑暗中,看着他的双眼。
“我已经在痛了,”景皓坦白,“这是跟当初受伤时,不同性质的痛感。”
“我等着你,景皓,”夏稚匍匐过来,把头靠在他胸前,温柔地说道,“我不会打扰你,不会给你压力,我有信心,有耐心,等到你完全修复的时候。”
“不要等我……”景皓喃喃道。
“我突然可以深切地理解那首滥觞的诗歌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夏稚解嘲地念出一句网络诗歌。
“我会背诵,”景皓打断她,开玩笑似的一口气背下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
夏稚死死盯着他。
“怎么样?这种绕口令一样的诗,我照样能够倒背如流,是不是很有天才的嫌疑?”景皓笑着说。
“你不尊重我的感情。”夏稚静静地说。
景皓哆嗦了一下。这是一个严厉的控诉!
“夏稚,我们是好朋友……”景皓软弱地强调。
“我愿意做你的好朋友,一生的好朋友,或者,在一个美妙的路口,我们的关系会发生转折,成为一对幸福的恋人。”夏稚软下来,呢喃道。
“没有那个路口,夏稚,我们的关系不会有所转折,”景皓委婉地说,“我希望我们此生都是纯粹的好朋友,超越性别,超越欲望。”
“景皓,别急着拒绝我,我答应你,我自愿等着你,”夏稚抱紧他的腰,柔情万斛地诉说着,“如果我的爱情强人所难,不受欢迎,使你感到不快,防碍了你的生活,请你直接告诉我,我不是死缠烂打的18岁少女,我有自知之明,我会抽身引退的……”
景皓闭上嘴巴,不再与她辩驳,这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棘手问题,一时半会儿弄不清答案的。他干脆顺势把她拥在怀里,贴贴她的面孔,微笑地说:
“别害怕,我的胡须又长出来了。”
然后他从容地放开她,用一种亲切的表情对她微笑——就像一个人对着自己逝去的往事微笑。他没有再碰她一下。
他明白,如果今夜,在极度的失落和伤感中,他能够坚定地抵御住夏稚的色诱,那么他无疑就获得了对这个女人的终身免疫力。
景皓没有辜负自己,他做到了。
第八章 晚安 我的爱人
法院的第一次调解,景皓缺席。
蔡惜一出法院,就打电话给景皓。家里的电话响了老半天,无人接听。打手机,总算听到景皓的声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你是怎么了?当缩头乌龟啊?!”蔡惜气不打一处来。
“来不及告诉你,”景皓竟然没生气,慢吞吞地说,“维尼发高烧,烧到抽搐,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大叶性肺炎,昨天还下过一次病危通知……”
蔡惜愕然,挂了电话就朝医院赶。
维尼躺在儿科病房,同时输着好几袋液体,一张小脸儿烧得红彤彤的,两眼似闭非闭,恹恹欲睡。景皓坐在病床边,托腮沉思。
“怎么会这样?樊景皓,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蔡惜忍着泪,厉声质问。这头猪猡自个儿伺弄得肥肥壮壮,儿子却病入膏肓。蔡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胖子不顺眼。
“前天幼儿园开亲子运动会,我和维尼得了第一名,小家伙高兴坏了,吵着要去吃比萨,结果半路下大雨,”景皓罗罗嗦嗦地低声解释着,“维尼出了汗,又淋了雨,我给他吃了点儿感冒药,不顶用,半夜就发烧了,我一量体温,快到四十度了,赶紧送医院,一到医院,他的病情就加重了……”
“口口声声舍不得儿子,原来你就是这样照顾儿子的!”蔡惜冷笑一声。
“是的,他出了汗,我应当带他回家换衣服,不该牵就他,去吃什么见鬼的比萨……”景皓并不辩解,一脸的自责。
说话间,医生巡房。景皓诚惶诚恐地迎上去,向医生报告维尼的状况——喝了几次水,小便几回,痰液的颜色。一样一样的,景皓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平安度过今晚,就不打紧了。”医生做出判断。
景皓舒出一口长气,眼眶发红。他掩饰般地背过身去,坐到维尼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维尼,好象一眨眼,维尼就会从他眼皮底下逃走似的。
“你是樊维尼的家属吧?”医生临出门,问了蔡惜一句。
“我是维尼的妈妈。”蔡惜陪着笑脸。
“家里人该交换留守,不能让樊维尼的爸爸一个人扛着顶着,他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医生说,“等孩子康复出院了,当心又把大人给累垮了!”
蔡惜答应着,向医生道了谢。医生一走,她就拽拽景皓,冷冰冰地说道,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景皓看她一眼,如梦初醒。
“医生说什么了?该死,我怎么走神了!”他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
“医生说,叫你回去休息!”蔡惜没好气,“你得记住,维尼不是你的私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