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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理,约朋,你们到了。”
“嗯,真不好意思,火车晚点,让各位等了那么久。”三少爷卢约朋率先走到卢勋身旁,向酒桌上的前辈们躬身示了意。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卢勋兴奋的说道:“这就是卢约理,家里的老二,在英国学医的。”
卢约理才大大方方的唤了声爹娘大哥,然后逐一向座上的前辈打了招呼。
众人也忙夸二少爷有才之类,说是记忆里还是小孩来的,转眼就长那么大个儿了。言辞你来我往,热络起来。
才下午五点,还不是吃饭的点儿,鲁仙阁的伙计端着个十几碗饭前的甜点进了雅间。
卢秦氏忙道:“唉呦,看你们父子,光站着说话,快坐下来吃点冰点,这可是鲁仙阁有名的冰镇绿豆沙,我还特地让他们要了宝泽的冰,这天儿吃着是最舒服的了。”
三人马上落座,卢秦氏拉着约理坐在身边,约朋坐在约法身边,脸色显得有些白。
卢勋看了看伙计布在自己面前的绿豆沙,立刻端了送到旁边卢秦氏面前。
“我是真吃不来这些个东西,大老爷们吃啥甜点啊。”
卢秦氏拿着小银勺,填了一小口冰,笑着反驳:“你看看你话说的,自己不喜欢就得了,兄弟们平日里在大太阳底下奔波做事,就喜欢用它来消暑解热,难道都不是爷们儿了?”
卢勋也觉得不妥,哈哈一笑,忙招呼两桌人趁着冰还没化,赶紧的吃。
“多撒点冰糖,我就喜吃这甜的。”
来寿悄悄摸进屋,见着钟从德正将煮绿豆沙的锅冰在盛着冰井水的盆里搅合着,冷不丁的跑到身后说。
钟从德倒见怪不怪了,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仍旧慢条斯理的搅着。
“今儿个回的早啊?”
来寿没得逞,讪讪的拿了个塞了棉花的袋子,往旁边的木桶里一塞。
“兵荒马乱的,有几家人天天要冰啊。掌柜的今儿捡了些碎冰给我们都分了,爹你也吃点吧。”
“我不吃,你从小就怕热,就多吃点。我这时候贪了凉,入了秋指定又会咳。”
来寿哦了声,把碎冰都给倒出来,麻利的给磨碎了。又拿两个粗陶碗,分成两份分别倒碗里,一份多些,一份少些,递给钟从德。
“热的不好吃,用冰来弄温一点,快些,也不至于浪费了。”
钟从德没多说,舀了两勺子半热的豆沙,倒在碗里,取了盐水洗过的干菊花,撕得粉碎撒在冰多的那碗里,又拿出蜜罐子撒了一勺蜜敷在碎菊花上,才递回给来寿。
来寿美美的将绿豆沙拌了拌,迫不及待塞进嘴里,闭着眼感觉凉爽气顺着食道在身体里面散开来,直到散进骨头缝里,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
美美的恍惚过来,才发现,钟从德的碗里什么都没加,只是拌了拌也不急着吃。
“爹,我给你也加点蜜吧。”说着就去抢他的碗。
钟从德拿碗的手一掣,笑笑说:“蜜也是凉性的,我吃不了。”
钟来寿紧塞了两口冰,把碗放炕桌上。从兜里掏出个纸包递给钟从德。
“爹,我给你买的,赶回头我再买只鸡,给你炖汤喝。”
怕冰化透了可惜,又紧着塞了两口,接着说:“大夫说了,寒症最管用的就是那雪莲花,回头我钱攒够了,就买回来试试。等病好了,爹你啊,夏天想吃多少冰就吃多少冰。”
钟从德接过纸包打开一看,不是头回了,他自然知道那是黄芪,还挺贵的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扬起手里的老头乐往来寿脑门上嗙就是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又乱花钱,攒点儿,你老实的给我娶个好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比什么都强。”
来寿抱着碗,躲到炕角,嘿嘿一笑:“再说吧。”
忽地想起下午时候,那些女人扭着腚冲自己发嗲,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钟从德刚要说什么,忽听得门外有人喊。
“从德嗳,钟从德在么?”
叁:高茉
钟从德刚要说什么,忽听得门外有人喊。
“从德嗳,钟从德在么?”
钟从德的碗跟陀螺似的骨碌碌的转着圈摇了几摇,才在桌上定住,绿豆沙愣是没撒一点,人呐早就跑出屋去。
“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赶紧搬了个小竹椅子,在狭小的院儿里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摆了来的人跟前。
进来的人五六十岁的样子,利落的发型上掺了些许白发,穿着一身深色的薄丝褂,膀圆腰粗的,掌上常年不离一对金玉球。他往小竹椅上一坐,兴是年纪大了腿脚也持不太稳,屁股落椅面上的时候,猛得颠了下去,竹椅象是不满似的吱呀叫了一声。
“我也没啥事儿,生意呐我都交给永信了,老头一人天天在家憋闷的慌。今儿个想起你来,就过来聊聊。”
说着,低着头左右的看,仰了仰身子试探,又在竹椅上摸摸拍拍来回好几下。
“嗳?别说,你这椅子还挺舒服,赶明个儿我也弄个放小院儿里,没事喝喝茶晒晒太阳的,比那硌腚的木头强多了。”
“您可小心这点儿,这竹子有点儿生,可别让毛刺儿给扎咯。”钟从德说着,拎了一大肚子茶壶和一空杯子摆在旁边的小地桌上,小心的将茶斟到八分满,推到客人面前。
“这椅子您要是喜欢,回头我托东头儿那小木匠他们家,选点好竹料,给您扎个。”
“那是敢情好,不过人手艺人也不容易,你就作主回头给折到房租里。”
老爷子不是别的人儿,就是福公公崔福让小从子投靠的郑家老爷——郑丰年。
话说这个钟从德看了几年冰窖,为人老实和善,郑老爷还挺喜欢。
不过没了把儿,没人说闲话也没啥别的烦恼,就是阴气重,畏寒的紧,没干两年就落了一身病。
郑老爷就说了,正好西坝河那有点房子有点地,懒得自己开买卖经营,于是隔了些小院小间的租了出去,就叫钟从德给看着,别出大篓子,平日里收收房租啥的。
等后来钟来寿也大了,年轻人火气大怕热不怕冷,也就去冰窖帮忙做事了。
郑老爷嘬了口茶,“嗯?张一元的高茉!不错!不错!”
咂了咂嘴,又喝了一口,然后仰面冲着脑袋顶上的杨树盖子舒了口气。
“唉!你说这崔福要是也能在这儿多好,当年要不是他顺嘴这么一说,这宝泽的窖子也赏不到咱手里来。”
“老爷,我爹也天天惦记着呢!满洲国那儿一有啥动静,我爹就去买报纸回来看。”
钟来寿端了碗绿豆沙从屋里走出来,双手递给郑老爷,心想亏没把冰都吃完。
“我爹刚做的,您也尝尝消暑。”
郑老爷地头看一碗浓稠豆沙,缀了些黄|色的小花瓣和白色的碎冰糖,又薄薄的铺了层金黄|色的蜂蜜,在表面跟丝绸似的光滑可鉴,生把头顶上撒下来些阳光,映得跟星星似的。
郑老爷看了喜欢,忙放了茶碗,拿起勺子观摩半天才搅。
“真馋人呐,以前皇家吃的,我可得尝尝。”
这不过是顺着感觉做的家常罢了,宫里的东西,别说翻样做出来,在外面光料就凑不齐。
钟从德没吱声,心里头还在琢磨崔福的事儿。
“爷,您说这日本人都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救了咱们小皇帝,又帮他占了地儿建了国,不挺好的么?这街上的人干嘛又是打倒又是抵制的。”
郑老爷差点把那口绿豆沙呛在嗓子眼儿里。
“我说从德嗳,你就是心太善。这日本人把小皇帝送天津的时候,就把他的亲信都清理光了,说建了那个大同,不过就是胁天子令诸侯的小把戏。”
看着钟从德还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又安慰道:“这事儿我也烧心呢,你放心,我托了永信在长春的朋友打听过,崔福他不在那儿。我琢磨他要是在北平,这些年没道理不来找我,可能去了天津或者河北。”
从德也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得嘞,福哥他吉人自有天相,回头我也去天津打听打听,顺便去他老家烧点香纸。”
一说崔福的老家那场屠杀,都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但到今天仍记忆犹新,钟来寿心里面不由得抽了一下。
也不知中了啥邪,忽得就没头没脑来了句:“爷,我听他们说,您当年摔跤可厉害了。”
郑老爷脸上一下绽出了光彩,“那是,想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