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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月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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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逼至头顶,日光有五钱的重量。

     先爷说,我操你祖宗,这日光。

     日光有五钱半的重量,肥胖胖逼在正顶。

     先爷说,还能熬得住吗?瞎子。

     太阳有将近六钱的重量。先爷去摸盲狗的肚子,那儿软得如一堆烂泥。

     先爷说,没有我的身上肉多,对不住你了,瞎子。

     又摸自己肚皮,却像一张纸样。

     先爷说,千万睡上一会儿瞎子,睡醒了就有吃的了。

     狗就卧在先爷的腿边,不言不语,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又细又长,枝枝杈杈,毛尖上开了几须毛花。先爷竭力想要睡着,每每闭上眼睛,都听到肚子隆隆的叫声。又一天就这样熬持过去了,当太阳一步一趋地滑至西山时,先爷果真睡了,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冷丁儿灿烂出一层笑意。他扶着棚柱站将起来,望着西去的落日,估测日光降到了四钱不足的重量后,先爷问着太阳说,你能熬过我吗?我是谁?我是你的先爷哩。

     先爷对着落日洒了几滴尿,回过头来对卧着的盲狗说,起来吧,我说过睡醒了就有东西吃,就是会有东西吃。

     盲狗从田地上费力地站了起来,挨着地面的毛凌乱又鬈曲,散发着焦燎的气味。

     先爷说,你猜我们吃啥儿?

     盲狗迎着先爷,厚了一脸惘然。

     先爷说,给你说吧,我们吃肉。 

     狗把头仰了起来,洞眼盯着先爷。

     先爷说,真的是吃肉。

     说完这句,西山脉的太阳,叽哇一声冷笑,便落山了。转眼间焦热锐减下去,山梁上开始有了青绸细丝般的凉风。先爷去灶旁取来一张铁锨,到田地头上挖坑,仿佛树窝一样,扁扁圆圆,有一尺五寸深浅,把坑壁挖得崖岩一般立陡,然后生起火来,烧滚一口开水,从玉蜀黍袋里撮出一星生儿,在那开水里拌了,盛进碗里,放入那个土坑里边。这时候正值黄昏,山梁上安静得能听到黑夜赶来的脚步声。从沟底漫溢上来的有点潮湿的凉爽惬意,像雾样包围了先爷和狗。他们远远地坐棚下,听着坑那边的动静,让黄昏以后的夜色,墨黑的庄稼地样盖着他们。先爷问,你说老鼠们会往坑里跳吗?

     狗把耳朵贴在地上细听。

     月光洒在地上,山梁上的土地都成了月光水色。静谧间,盲狗果真听见老鼠踢动月光的声响。先爷悄悄朝土坑摸去,有三只老鼠正在坑里争食,斗打得马嘶剑鸣。猛地用一床被子捂在坑口,三只老鼠便都目瞪口呆起来。

     先爷和狗这一夜统共捉了十三只老鼠,借着月光剥皮煮了,吃得香味、臊味四溢。到天亮前睡了一觉,日出三竿时候起床,把那些鼠皮都扔在沟里,便挑起水桶到四十里外的泉池去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先爷和狗过得平静而又安逸,光阴中没有啥儿起落。他们把田地中的几十个鼠坑都挖成瓮罐的形状,口小肚大,壁是悬着,只要老鼠跳将下去,就再也不能跳爬上来。每天夜里,把从田地中找来的十几粒玉蜀黍粒儿捣碎煮了,直煮到金黄的香味开始朝四野漫散,才把生儿汤放进坑里,放心地在棚架上纳凉睡去,来日准有几只、甚或十几只老鼠在坑里苍白叽叽地哀叫。一天或是两天的口粮有了,隔一日去泉池中挑

     一担水回,岁月就平静得如一道没波没浪的河流。活生生在围席中的那棵玉蜀黍,也终于在冒顶的半月之后,腰杆上突然鼓胀起来,眼见着就冒出了拇指样一颗穗儿。闲将下来,先爷时常在那穗前和盲狗说话。先爷说,瞎子,你说明天这穗儿会不会长得和面杖一样?盲狗看先爷高兴,就用舌头去先爷腿上舔痒。先爷抚着狗背,说玉蜀黍从结穗到秋熟得一个月零十天,哪能在一夜之间长成呢。有时候,先爷说瞎子,你看这穗儿咋就还和指头一样粗呢?盲狗去看那穗儿,先爷又说你是瞎子你哪能看得见呵,这穗儿早比我的拇指粗了。

     有一天,先爷挑水回来,给玉蜀黍浇过水后,又空锄了一片田地,忽然发现穗儿吐了缨子,粉奶的白色,从穗头儿上茸茸出来,像孩娃们的胎毛,他就站在穗前呆了片刻,哑然一笑说,秋快熟了,瞎子,你看见没有?秋快熟了。

     不见瞎子回应,扭头找去,看见它在沟边吃昨天剥下的鼠皮,嚼下了一世界热臭和一地飞舞的鼠毛。先爷说不脏呀?瞎子。盲狗不语,朝鼠坑那儿走去。跟着它到鼠坑边上,先爷心里咚地跳出一个惊吓,原来那鼠坑里,只有一只小鼠。这是半个月来,老鼠落进坑里最少的一次。前天五只,昨儿四只,今儿只有一只。当日又在其他梁上挖了几个鼠坑,每个坑里都放了几粒玉蜀黍生儿,来日一早去那坑里捉鼠,有一半鼠坑都是空的,其余坑里,也仅一只两只。

     再也没有过一个坑里跳下几只甚或十几只的那种境况。那半月鼠丰水足的日子过去了。在捉不到鼠吃的日子里,先爷独自到山梁上去,用秤称了日渐增多的日光的重量后,独自立在梁顶,对着锐恶的日光,有了一丝惶恐的感觉。这感觉一经萌生,霎时就成了林木,苍茫得漫山遍野。他捉回一只老鼠,回来剥了煮了,用布包着,轻轻拍了几下狗头,让它守着田地,自己便上路去了。先爷见路就走,遇弯就拐,就那么惘惘地走了一晌,转了五个村落,最后到最高的一道梁上立下,和太阳对视一阵,拿手托着称了太阳的分量,叹了一口气后,坐在一段崖下的荫凉处歇了。那段土崖陡峭似壁,擎不住日晒的土粒,不时地从崖上雨滴样洒下。眼前的田地,干裂的缝隙网在坡面上,往远处瞅去,蜿蜒的山梁如焰光大小不一的无边的火地,灼亮炙人,稍看一会

     儿,就会觉得眼角的热疼。他在焦热暗黄的崖荫下坐了片刻,从口袋取出布包,打开来,发现原来鲜嫩的一团鼠肉,煮熟时还又红又亮,如半截红的萝卜,可只过了半天,却变成了污黑的颜色,仿佛一把污泥一样 。先爷把鼠肉放在鼻下闻了,香味荡然无存,剩下的灰色的臊味中还夹了淡淡的霉白色的臭气。他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委实饿得没了一星儿耐性。撕下一条鼠腿正欲吃时,又发现那鼠肉中有几粒白亮亮的东西,米粒一样动来动去。他身上叮哨一个哆嗦,想把那鼠肉扔掉,可伸了一下手,就又把手缩回了。

     先爷闭上眼,张大嘴,一口把那只鼠的头、身塞进了嘴里,咬下三分有二,用力嚼了几下,猛地咽进肚里,又一口就把老鼠吃完 。

     睁开眼睛,先爷看见他面前的焦地上掉了两只亮蛆,片刻之后就干在了土地上。

     先爷披着暮黑回到了他的田地。这一夜他坐在玉蜀黍的身边通宵未眠。他望着天空,望着穗缨儿转红的玉蜀黍,至天亮时分,忽然坐了起来,独自踏着早晨朦亮的清色,往村落走去。

     山脉上的世界,显得无边空旷、沉寂起来。盲狗朝山梁那儿追着先爷走了几步,又回来死守在了那棵玉蜀黍下。

     它在等着先爷回来。

     先爷午时走了回来。他从村里滚回来一个大的酱色水缸。先爷把缸竖在那棵玉蜀黍旁,到梁地捉回一只大的老鼠,用手掐着鼠脖,到棚下把那老鼠用菜刀杀了,鼠血滴在碗里。然后把鼠皮喂了瞎子,自己炖了鼠血,煮了鼠肉,将鼠血一吃,包上鼠肉,挑上水桶上路走了。

     先爷要把水缸挑满。

     算计了一下,满天满地的三十几个鼠坑,统共还有九只老鼠可吃,他和瞎子伙着一天只吃一只充饥,九天后也就最终粮尽了。所有的田地里没有了几个月前村人们点下的种子;所有的村落里没有了半粒粮食和半棵菜草。正是秋将熟的季节,日光的重量一天一钱地上涨,玉蜀黍这时候最需要养分水分。先爷必须在九天内把水缸挑满,那时候他和瞎子就是坐着饿死,玉蜀黍也可以有水有肥地长成一棒穗儿。先爷独自从尘土厚实的梁路上走过,利锐的光芒一束又一束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又闻到了胡子的焦煳气息。他把那只鼠放在桶里,用草帽盖在桶上。汗从额门上流了下来,他用指头一刮,把舌头伸出来在指头上舔舔。觉得有汗流在了膝盖,他就蹲下来把膝上的汗水重又吸进肚里。他尽力不让身上的水白白流落在日光里。好在他每天都是天不亮时挑着水桶北行,到日将平顶,距泉水沟还有五里六里才会大汗淋漓,他只在这五里六里吸喝自己的汗水。至日悬高顶时候,他就到了泉池。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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