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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的时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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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九的中午,又刮起了一阵冷风。接着,下了一下午的大雪。雪花特别大,从天上飘飘悠悠象打碎了的棉花一样落了下来。不多时,已经打扫干净了的地上和房上,又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渐渐地,越积越厚,而雪没有一点停息的意思。掌灯时分,雪渐渐地小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在雪光的映射下,外面并不显得很黑。大水站院子地里,只觉得风冷飕飕的刮着。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声炮竹声响,有时还可看到炮竹在空中爆炸时那一团明亮的火球。
  这时,大龙从外面进来,见大水一个人在院子里,问:“大水,你不冷吗?在院子里干嘛?”大水说:“我爹又在屋里抽烟,别提多呛人了。”大龙说:“我爸爸回来了,带回来了好多小人书,快到我家看看去。”
  于是大水向屋里招呼了一声,两人就一起出了院门,到大龙家去。大龙的家在街对过向北走的一个胡同里,也是一个平常的农家院落。三间北房,两间西厢房,两间东厢房。大门座西向东,门南边是一个磨房,早先是这个院子的南房,平分之后,这间房子没有分给大龙他们家。现在这间房子从胡同里另开门,院子里的屋门已经堵死了。这个磨房是队里磨面的唯一去处。尽管每年队里分给人们的小麦每人不会超过一百斤。可过年过节,人们还是要磨面。到了这个时候,就要排队,挨家挨户,每户一天。无论是谁家磨面,都要提前把小麦用水洗过凉干,然后一大早到生产队的饲养院里牵来牲口拉磨。最近一段时间,这个磨房里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直到昨天下午,刚刚磨完最后一户。在路过磨房门口的时候,他俩都闻到了面粉的清香。这个磨房没有安门,只有一个门洞出入,里面也没有窗户。白天里面显也得黑糊糊的,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不知什么原因,每次经过这个磨房,大水都提心吊胆。大多数的孩子晚上都不敢进去,就连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时,也没有人敢藏进去。
  大水和大龙一同进了大龙的家,家里灯火通明,大龙的父亲个子高高的,嗓门也是高高的,比大水的父亲小几岁。大龙的父亲见大水进来,很热情地拿出来一些糖果。大水也不好意思吃,只是腼腆地向叔叔问了好,就到另一间屋子和大龙看小人书去了。
  外面的屋子里传进来煮肉的香味,勾得大水直想流口水。大水知道,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就告辞出来。大龙把他送了出来说:“回头还找我来看小人书。”
  大水出来后,快步跑过那黑洞洞的磨房,向家里走去。心里想,人家大龙家才真正象个过日子的。不象我家那么穷,要是自己的父亲在外面上班多好。
  十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村子里每天都在演戏,可把全村的人们高兴坏了。在这六天里,《红灯记》和《沙家浜》连续演了三遍,尽管屠户老梁编了一个顺口流叫:“沙家浜,红灯记,反过来,调过去。”但是每次上演,全村的男女老幼,凡是能在寒冷中坚持得住的,都一场不落地去看。正是数九寒天,人们把所有御寒的衣服都穿上了。就是这样,每当换场的时候,台下便传来一片地动山摇般的跺脚声。
  南堤口村的剧团一炮打响之后,在附近村子引起了不小的哄动,并且受到了公社领导的表扬。过了正月初十,公社要求剧团到外地慰问演出。公社答应给每个演员每天补助五角钱。于是,剧团就在过了正月十二,座上公社拖拉机站的拖拉机,带上所有的行李道具,向茫茫的雪野进发了。
  这次慰问演出最后一站是井陉矿区。这是一个有历史的老煤矿,工人们成年钻到几十米、上百米深的巷道里挖煤,十分辛苦。剧团的到来,使工人们欢欣鼓舞。两场演出下来,剧团得到了极高的评价。于是煤矿领导和村里商量,想把这支剧团留下来。一方面可以经常给工人们演出;另一方面可以充当矿上的宣传队。演员们平时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每人每月发二十五元工资。这个消息传出来,演员们都很赞同。因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能和工人阶级站在一条战线上。
  对于这些一直生活在一望无垠的大平原上的人来说,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山。对此,他们都很兴奋。特别是青年人,经常在演出之余去爬山。这里的山并没有哪种象一些著名旅游景区那样的崇山俊岭,只是一些秃山,上面长些杂草。还有的地方由于烧制石灰,被炸开了很大的口子,裸露着青灰色的岩石。山上不象平原,雪是平铺着的。这里只是背风处积存着雪,山的迎风面的雪已经被风吹走了。素英和立芳还有春良等几个年轻人这几天爬过了近处的几处山包,都想爬西面那座看起来比较高大的山。这个山峰看起来近在咫尺,可实际上,他们走了半天的时间才赶到山脚下。他们沿着一条比较缓的地方向上爬,等到了山顶,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山顶上的风硬得很,不长时间就吹得他们浑身凉了个透。站在山顶上,向远处望去,他们所在的矿区和一些石灰厂一览无余,远处还层层叠叠地有无数更高的山峰。他们在山顶上大喊大叫,又跳又闹地玩了一会儿就下山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冰雪使下山的路变得很滑,他们只好手拉手,以免掉到陡坡下面去。素英一只手拉着立芳,一只手在春良那只大手里攥着,踉跄着下山。她感到春良那只大手是那样的温暖。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一开始演出多,煤矿象贵宾一样对待剧团,现在过年的气息已经逐渐地淡去了,煤矿开始考虑为这二十多个劳力安排活计。虽说按体力来说,这些演员都是从庄稼地里摔打出来的,都有一把气力。但是煤矿的工作不光是有体力就行的,还需要技能,而且这种技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到井下挖煤倒不需要太多的技术,但毕竟请人家来不是为了挖煤的,况且井下随时存在着危险。所以给他们安排的工作是清理煤矸石。这些矸石通过选煤机分离之后,由他们装上小车运到那堆象山一样的矸石场去。这样,他们的工作实际上与平整土地的工地上的工作差不太多。
  时间按照它固有的规律向前推进。田野里的麦苗早已返青绽绿了,正沐浴在春风春雨中蓬勃地生长。路旁的小草,露出了小尖,泛着微绿。而那不怕冷的野菜,长出了好几片嫩叶,大自然呈现出一片生机。
  在华北地区,春天是迷人的,但春天的大风又是恼人的。尽管说:“不行春风,难得秋雨。”但这些天来,不是西北风,就是东南风,一直刮个不停。素英原来留的是两条辫子,为了在演李铁梅时化妆方便,干脆一直梳成铁梅那样的单根辫子。本来在工作中,矿上要求必须把辫子全部塞进工作服的帽子里去。可是今天风太大,一阵旋风把素英的帽子吹走了,那根辫子自然就垂落下来。说来也是太巧,突然辫梢被风吹起,卷进了输送煤的传送带里,把人一下拉了个跟头,素英的头发被拔走了一绺,头磕到固定传送带的角铁上,顿时破了个口子,从头发里面淌出鲜血来。这个情景,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春良就在附近,看到这些,慌忙扔下手中的工具,把素英抱起来,向煤矿的医务室跑去,随后人们也跟了过来。医生给素英检查了伤口,剪去伤口周围的一些头发,清理了创面,进行了认真的缝合包扎。素英在出事的一刹那昏了过去,到了医务室才慢慢地清醒过来,觉得头皮上有人用针在缝合,没有疼的感觉。手术之后,素英被放在观察室里。躺在病房的床上,素英觉得头痛得很,胃里有强烈的恶心想吐的感觉。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闭着眼。其他的人都陆续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立芳了春良两个人,他们在一旁低声的说着什么,立芳不时过来给她掖一下被子。
  夜深了,春良对立芳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有演出,我在这里守着。”立芳说:“明天你也要演出,还是我守着。”春良说:“我比你基础好,到明天演砸了就麻烦了。你快走。”立芳只好先回了宿舍。春良坐在病房里那张椅子上,一直守护着素英。素英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有时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但闭眼后就出现莫明其妙的恶梦。使得她不停地发出低低的叫喊声。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素英才渐渐安静下来,春良也靠在椅子上睡了一小会儿。时间不长,医生就来了。医生给素英进行了血压和体温的测量,对春良说:“没什么大事了,养一段时间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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