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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左夫人见着讨不到好处,也只能讪讪的道声“叨扰”,就起身准备回复。
这时柳老夫人又笑眯眯的喊住她们:“二位左夫人,请留步。外甥女成亲,作为长辈,总要给些压箱添妆的东西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左大夫人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笑容再也挂不住:“老太君,我们已经出了银子随礼了,礼数并未有失。”
柳老夫人望了望曼青道:“你把礼单儿拿出来,找到光禄寺卿府上的随礼是多少,念来让大家听听。”
曼青答应了一声便拿出一张贺礼单子,找半天找到了左府的名字,清清脆脆报了出来:“左府一共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随礼。”
柳老夫人讥讽的一笑,指着两位左夫人道:“你们看看这两位舅母,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精致物事?偏偏只送了二十两银子做随礼,真真是可笑。还有,作为长辈,晚辈成亲前要主动送添妆压箱的东西,我本以为你们两人今日来柳府是给外甥女来添妆的,却没想到是来打主意的。”说到这里,柳老夫人看着玉梨,偏了偏头道:“你不是说保证出最大的力气?现儿你去把大夫人手上那个玉镯子给捋了下来,看着成色还不错,至于二夫人,就拔那根簪子罢,虽然旧了些,那颗东珠还凑和,去珠玑坊翻新下也算过得去了。”
玉梨爽爽快快的应了一句走上前去,劈头就把左二夫人头上那支簪子拔了下来,她可不会跟左二夫人说客气,拔簪子的时候少不得勾起一大绺头发出来,痛得左二夫人扶了丫头的手,一个劲的揉着脑袋。左大夫人见玉梨逼近,便知不妙,赶紧把手藏到衣袖里边,一个劲的往后退。可她哪里抵挡得住玉梨的点穴功夫?只轻轻巧巧一点,左大夫人的胳膊就垂了下来,玉梨用劲的捋了两下,可左大夫人的手腕实在太肥,那玉镯半天弄不下来,玉梨对着曼青眨了眨眼睛道:“曼青姐姐,劳你去打盆水儿过来。”
曼青会意,端了一盆清水,玉梨把左大夫人的手按在水里,手里抹了一把香油,使劲一抹,那只玉镯子终于从左大夫人猪蹄似的手腕上取了下来。玉梨把玉镯拿到手里,顺手帮左大夫人解了穴位,笑盈盈的行了个礼儿:“奴婢代刘小姐谢谢两位舅夫人的厚礼。”
抬头望向柳老夫人,玉梨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儿一般:“老夫人,可别再骂玉梨懒惫了,玉梨可是出了力气的。”
“今日你还算是勤快。”柳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瞧着左大夫人一脸衰败的神色,好言好语的赞了一番:“两位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哪里值得送这么厚的添妆礼哟,果然光禄寺卿府上好生阔绰,我们看着都眼热呢!曼青,快帮我把这两位左夫人好好的送到门口,别心疼得走在院子里边腿抽筋儿!”
京城四月的清晨,天气是一如往年般的宜人,虽然和江南的春色比,它少了几分柔媚,但却多了几分纯净。江南的春天总少不了斜风细雨,那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的渔夫,打着长长的号子,小竹筏在河里漂流,怎么看都是一幅写意山水画。而京城的春天却完全不同,每天都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悠悠的飘着些白云,走在御前街上的行人拥拥挤挤,大家都伸着脖子在围观着柳太傅府里抬出的花轿。
“听说是柳太傅的孙女儿出嫁了。”一个婆子奋力踮着脚尖往人群堆里看,却只能看见花轿的顶角。
“嗐,你听谁说的?这可不是柳太傅的孙女儿,是柳府四房夫人认的干女儿出嫁了!”旁边的婆子拨拉了她一下:“听说这姑娘生得极美貌,状元公为了她都不愿意娶公主呢!”
“你别胡说!”那个婆子张望了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她们的谈话,悄悄掐了身边那个婆子一把,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里听来这闲话?这话也能乱说的?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儿,状元公怎么敢抗旨!”
“我从哪里听的你别管,总之,皇后想把公主许给状元公,但皇上却给这位小姐赐了婚!”那婆子神神秘秘的说:“不是同一条心呢……”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流,都跟着轿子往前边走了,推了推那个婆子:“方才看到嫁妆没有?”
“没仔细数,好像有五十多抬。”
“走,咱们再去数数看,也看看柳太傅府打发的嫁妆!”路边挨挨挤挤全是人,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跑去看那最前边的嫁妆去了。
刘玉芝坐在花轿里,就听外边纷纷杂杂的,有喜乐声,有鞭炮响,还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到这个时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今日早晨,杜若兰请了左督察御史家的大夫人做全福夫人过来帮她梳头。她本来在梳妆台前坐得笔直,听着后边梳头的大夫人一边梳,一边唱吉祥话儿,这时就突然听到有细细的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声音很熟悉,便是自己的母亲刘同知夫人。
“玉芝,你总算让娘放心了。”刘同知夫人用手帕子拼命的擦着眼睛,旁边杜若兰不停的劝慰她。
听着母亲的哭声,刘玉芝也想哭,可是不能哭,她正在上妆,总不能把脸哭花。她极力的忍着眼中的湿意,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头都不敢回,等着头发梳好,赞礼也结束,转过头来望了望母亲,终于有眼泪滚落了下来。
“玉芝,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杜若兰转脸向金柳说:“快帮你家姑娘仔细擦了,别弄花了妆容!”
刘同知夫人哽咽着说:“是呢,玉芝,听干娘的,别哭。”说完,心里又难受得不行,站起身来,跑到含芳小筑的树下面,一个人哭了个痛快。正哭着,就听外边人闹哄哄的:“新郎官来了,快关院子门,问他要开门红包!”刘同知夫人便晓得黎玉立来了,感觉擦了眼泪走进屋子里边,见着女儿已经收拾打扮好,杜若兰拿着红盖头在到处寻她。
走上前去接过盖头,帮刘玉芝披上,手抖抖索索的一点儿也不伶俐,她看了又看,总觉得那红盖头没有盖得正,弄了五六次都还没弄好,这时就听院子里小孩子们叫着闹着要红包,一个穿大红礼服的男子走到屋子门口,笑着望里边看。
“哪有新郎官这般心急的?还不快出去,到院子门口等罢!”杜若兰看着黎玉立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笑着呵斥了两句,可究竟眉眼间还是一片欢喜。
四房没有男子,于是请了柳明卿出面,做了刘玉芝的娘家兄长,将她背上了花轿。柳明卿的一双手都有些发抖,他能感觉到有一个温软的身子在自己背上,这让好一阵激动,又好一阵难受,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腿似乎有些发软,踩在棉花堆子上边,一脚深一脚浅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大门口。
几个喜娘将花轿的门帘儿掀开,柳明卿将刘玉芝放了下来,见着她被喜娘搀扶着进了花轿,门帘轻飘飘的放了下来,那穿着鲜艳嫁衣的身影再也没有见到。就听司仪赞礼:“吉时已到,发嫁!”那大红的花轿就被四平八稳的抬了起来,被人流拥簇着,直往皇上赐的宅子那边去。
柳明卿站在门口,瞧着那大红花轿越走越远,府门口一地的红色碎屑,耳边听着刘同知夫人细细的哭泣声,总觉得就像在做梦。方才背这刘玉芝走的时候,她有一缕鬓发漏了出来,垂在他的脖子边上,仿佛有人在抚摸着那里,微微的发痒,鼻子下边仿佛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走了,就像一个消失了的梦。
柳明卿微微苦笑了一声,转身朝府里走去,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可却又如放下了一个大包袱般,觉得很是轻松。
金柳跟在花轿旁边走着,一边欢喜,一边又觉悲凉,她想到了金梅,她们一起陪着姑娘来京城的,现在却只剩下她和秦妈妈了,这喜庆的热闹后边,又有谁想到了会有那一缕冤魂?金柳望了望花轿,心里默默的祝福着自家姑娘,希望她和姑爷能一直幸福下去。
黎玉立和刘玉芝的婚事办得并不很热闹奢华,虽然有皇上赐婚的旨意,可毕竟那些高门大户不屑与他这种家境的来往,而底下的小官小吏觉得他职位不高,也没必要来走这门路,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只摆了二十桌酒席。
黎玉立的寡母早些日子已经被接到京城来了。今日一早,瞧着黎玉立穿了大红衣袍,骑了马去迎亲,躲在门后也狠狠的痛哭了一场,熬了十八年,终于盼到儿子长大成人,娶了媳妇,自己也该轻松了。
没来京城前她接到黎玉立的信,说叫她遣人去刘同知府上提亲,她看着信就懵了,不知道该不该听儿子的话去刘府提亲。云州府里,除了知府最大就是同知了,自己贸然上门去求娶,会不会被刘同知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