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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小……”他的声音都是哽着的,也不知是说话时气流的振动,还是他的身体在发抖,震得她都有点晕眩的感觉,“有一天,我是说会有不会有一天,你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应该说个可以,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一点模糊的希望,好哄他为自己去想办法杀死他自己。可是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好像被滴了胶水,空气中也好像都是胶水,开始时还那么稀薄,勉强可以呼吸,后来却越来越黏稠,简直要让人窒息一般。
她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也再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他的手臂渐渐地松开了一点,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却好像能听到他的叹息。
“好吧,我想想办法……这件事应该不方便让爸爸知道,所以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已经开始将他往死亡的路上推了一把--借着他自己的手。
***
因为不想惊动简伯年,这件事办起来麻烦了一些,而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迫切,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办得怎么样了。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回到家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或许可以用保外就医的方法将她弄出来。
这本来也是她的想法,听到他这样说,她松了口气,“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等到钟以晴出来,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当时已经是暮春了,空气中有浓浓的花香在浮动,暮色从四周包围了上来,他的手臂也环了上来。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她依旧是冷淡,和家里另外一个女人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对比。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一步,简乔南的反应有时候其实也让她迷惑--他实在不像爱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对她完全就像是对着自己孩子的老师那种客套的礼貌,他们甚至并不经常在一起聊天,偶尔在一起时,也一定是因为都在陪着孩子,因为那个女人对简佑嘉实在是太好了,几乎时时刻刻地在照顾他,比她更像是他的母亲。
而那个女人眼中的那种幽怨她也看得到,所以她是真的糊涂了。
可是马上她就会清醒过来,她不能相信他,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应该只是换了一个跟以前和钟以晴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方式,首先骗得她的信任,然后再伺机甩掉她,好光明正大地在简伯年面前替那个女人争取名份。
“小小。”他用臂上的力道增加了一点,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密了一点,“你既然能原谅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我个机会?”
她精神有点恍惚,就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他总是欺负她,总是惹得她哭。然后他就会哄她,说很多好听的话,给她买好吃的,还会不要脸的学小狗爬来逗她笑,等到她笑了,他就故态复发,又开始以欺负她到哭为乐。
她轻轻推开他,“下去吃晚饭吧。佑嘉今天学会了一首古诗,等下让他背给你听。”
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站在那里,衬着渐渐浓重的夜色,竟然有种孤单落寞的感觉。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回头。那种感觉她形容不上来,那么难受,难受到她想掉眼泪。
可能是因为,他快要死了吧。
她亲手推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去死。
她已经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停止爱他了。那天在乔伊的身下,她那么绝望的时候,脑中唯一想到的,也只是他而已。
可是他还是得去死--只有他死了,她的佑嘉才是安全的。
在这之后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凌小小就意外地从简太太那里得知乔伊要结婚的消息。
女方是乔伊大学的一个学妹,据简太太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对方追了乔伊很多年,一直追到现在,乔伊终于动心了。
她放下电话愣了好久,好像才明白过来简太太话中的意思。
乔伊要结婚了。
☆、第九十六章
乔伊的婚期定得太近,乔家为了这事几乎立即变得一片 兵荒马乱。简太太一向很看重这个侄子,因此对此事也格外的上心,热心得不得了。 只是在见过女方之后,回到家里却开始有点唉声叹气。
“人倒是挺知书达理的,长得也清秀,也不像快三十岁的人,就是也太瘦弱了一点吧,简直风一吹就要倒一样……恐怕不太好生养。”
凌小小还没见过那个女人,也不好胡乱发表意见,只能将目光投向简乔南身上。
简乔南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娘家的香火操心,于是笑道,“小小不是也这么瘦小,还不是生了佑嘉。”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就立即引火烧身,简太太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
“乔南,小小,你们看啊,佑嘉都这么大了,可以给他生个弟弟妹妹了吧?”
这个话题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提起,简乔南一听到头就大了,只能一通顾左右而言其他,才勉强应付过去。
因为简太太不舍得孩子,饭后他们一家被要求留宿一晚,他们两个不得已,又睡到一张床上。
他现在已经不会主动贴着她,她猜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姓宋的,可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他却又不得不在她面前这样惺惺作态,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才会这么难以捉摸。
她试探一般用手碰了下他的手,他的手立即缠了上来,回握住她的,开始时是松的,可能是见她没有退缩,慢慢地就握紧了。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一晚,昏黄的楼梯间,乔伊就是这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们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那么多的台阶,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希望那些台阶是真的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不用去理会那些伤害,不用再去仇恨,她的身边,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她现在已经懂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远远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来得幸福,可是陷入爱情中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去计较自己是不是付出的太多,对方付出的太少。
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身边躺着的这个人。
这就是宿命,她已经认命了。
“乔伊的未婚妻我前两天碰到过,很知性的一个人。”简乔南忽然开口,“不过的确有点瘦,大概跟你差不多,比你高一点。”
凌小小心里颤了一颤,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好好地提这个。那一天她跟乔伊的事他知道了?还是单纯只是没话找话?
她不知道如何反应,于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按照一般女人的思维问了句“漂不漂亮?”
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事实上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乔伊这个时候结婚,让她觉得很不安。她其实倒宁愿是她自作多情,其实乔伊就是因为被她那样拒绝了之后,彻底死心了,所以想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现在根本不敢去想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一个女人将要经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她就觉得不安,可是她无能为力。
“很清秀,笑的时候跟你有一点点像。”简乔南说。
现在在他心里,女人只分成两种:像凌小小的,不像凌小小的。
乔伊那天醉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所以他其实很为这桩婚事担忧,可是他无能为力。
小小如果爱上乔伊,他的确愿意成全他们,可是乔伊那么肯定的说不是,那么肯定地告诉他,小小爱的是他。
所以他……真的不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
凌小小的心里又颤了一下,细细密密痛了起来,在他面前却只能若无其事般噢了一声,“很晚了,睡吧。”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叫了她一声,可是她却不肯再理他,于是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闭着眼睛睡在那里,手还在他手心里,握得久了,捂得一手心的汗。
她一时心神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几年前这种暮春初夏的夜里。那是他们最好的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入睡,捂了一手心的汗,她嫌热,非要松开,他偏偏不肯,蛮横地紧紧握着,郑重地许诺要这样握一辈子。
一辈子,太漫长了。而人心,却是最易变的。
她悄悄地抽回了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
仅仅是第二天,她就终于见到了乔伊的那个未婚妻。
是对方主动给她电话的,那个人在电话中称她“简太太”,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加多了一句话做解释,“我是乔伊的未婚妻”。
她不明白那个叫商静言的女人找她到底有何用意,但她还是准时赴了约。
两人约在一家茶庄里。很古朴的地方,也不大,每一个茶室都只是小小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