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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岫却徐徐道:“你若病了,怎么能救人?所以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直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瞬间温暖的触感将她唤回神来,萧子妍喉头微动,眼眶微热,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个“好”字。
“而且我欠你救命之恩的,必须还清!”
那些涌上心头的悸动,又全部化为了淡淡的苦笑。
瘟疫的肆虐比天灾更令人恐惧,段云岫以前从未这么认为,但当他真正走进莫家村时,他才终于明白,瘟疫究竟意味着什么。
入目,是一大片灰白。白色是家家门口悬挂的白条,将整个村子衬着一股病态的苍白。灰色是空中飘浮的银色纸钱,扑面而来的是纸钱味及尸体腐烂的臭味。一眼望去,几乎家家带孝,房门紧闭。
街道之上偶有几具腐烂的尸体,苍蝇在上面盘旋,乌鸦在树上冷叫着。燥热的风卷起一地的枯枝残叶,满目灰尘扑面而来。萧子妍心中一片恻然,只觉得光站着就连呼吸都令人压抑。
走过下一个路口时,正巧有一户人家正在出殡,稀疏的送殡队伍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地抛洒着纸钱。这样望着,萧子妍的心一沉再沉,风吹得自己整颗心都泛着凉意。
“萧大夫,你是萧大夫!”由远及近传来稚嫩急促的声音,萧子妍回神望去,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头发凌乱朝她奔来。她声音悲伤急切,颤着手拉着萧子妍的衣裳道:“娘亲病了!求萧大夫救救娘亲!求您了!”
萧子妍跟着她来到了一间破屋子,房内散发着奇怪的恶臭味。小女孩一进屋立即欣喜道:“娘亲,孩儿终于找到大夫了!是萧大夫!娘的病一定很快就好了!”
床上之人紧闭着双眸毫无反应,她步伐一急,紧张道:“娘亲,你醒醒,娘亲!萧大夫,快!快救我娘亲!”
萧子妍上前一瞧,床上已经僵硬的女子,她轻轻一叹道:“你娘亲已经断气。请节哀。”
“你还没把脉呢!谁说我娘亲断气了!”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执拗,她眼角含着泪光道,“我娘才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你快去看看她啊!”
萧子妍苦笑一声:“你娘的脸色苍白发青,身子僵硬,手上、脖子上都已经起了尸斑,并伴有阵阵恶臭,恐怕三个时辰前你娘就已经离世。就算我医术再高,也已是回天乏术。”
“你胡说!”女孩听了大夫的话,双眼通红,发疯似地大声喊着:“我这几天一直找大夫,找了好几天,大夫知晓我娘染了病,一个个避如瘟疫……好不容易你来了,你却说不能救!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大夫!”
“这的确是瘟疫……”萧子妍苦笑,“我虽是大夫,却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女孩一听,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明显,扑倒在女子的尸首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萧子妍身为大夫,这五年见证了太多生死别离,但此时她看着女孩悲戚的模样,忍不住回想起五年前趴伏在父母坟前痛哭的自己,她鼻头一酸,眼角的泪花随着睫毛的颤动缓缓地落下,步伐更是有些踉跄。
向后退去时,身子被身后的少年接住,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望进少年浓浓关心的双眸,她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
萧子妍一连又去了好几个地方,莫家村几乎老少皆病,整个村子迷茫着死亡的气息。好不容易见着几个活人,都一副无精打采地躺着。
萧子妍瞧见两个城里的大夫,正恹恹地团坐在一起叹气。大夫们瞧见萧子妍到来,微微一惊。攀谈几句,知晓她主动请缨入村,各个连声叹气,直骂她傻。她们绞尽脑汁想出去,竟还有傻子主动进来趟这趟浑水!
“当时我们五人在县令的命令下进村,如今只剩下我和小李了,另外两人都在前几日死于这场瘟疫……不知道我们还能挨到什么时候?”她撩起自己的衣袖,望着手上的红色斑疹苦笑道,“或许是今天,又或许是明天……所以,我奉劝你,在没染病之前,还是快出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这话的是张燕,今年将近四十,她口中的小李是她的学生,如今也算是林州城与萧子妍并驾齐驱的年轻大夫,今年二十。
从张大夫和李大夫口中,萧子妍得知瘟疫具体的发病情况,潜伏期大约是七日到十日,潜伏期过后,发病很急,多以头痛、背痛、发冷或高烧不退的病发症,偶尔伴有恶心、呕吐等。发病三天左右,身上便开始出现红色斑疹,再然后便是看体质了,有些人第四天就在红色斑疹的地方长满了脓包,有些人或许十天后又或许更久……
在村里逛了一圈,萧子妍一路边看边问,了解着瘟疫的大部分情况和病发的时间并做一些总结。由于自己的资历浅薄,萧子妍时不时地询问着张大夫和李大夫。原本已经放弃的两人在萧子妍积极地带动下,再次投身于治疗中。
十月的夜里极凉,萧子妍缩了缩身子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上不小心累得睡着了,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随后继续研究着瘟疫相关事宜。
分析数据到一半,她冷得搓了搓手臂,这时,有一件温暖的外袍罩在了肩上。
萧子妍抬眸,见少年僵硬着抬手的动作,有些姗姗地对着她笑,不由揉了揉眼睛,有些意外道:“段公子,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看着她们忙碌,他哪有睡得心思。
“你把衣服给我,自己会冷的。这时候如果感染风寒……”见少年衣衫单薄,修长的身子尽显,而同屋的两位大夫虎视眈眈的看着,萧子妍说着将外袍给他,却被他反推了回去,
“我有内力不怕冷。”段云岫坐在她身侧,抬手替她紧了紧外袍,垂着眸淡淡道,“倒是你,若是着凉了可不好,怎么救其他人呢……”
萧子妍本想反驳,可段云岫说的句句实话,若她生病了,不只是她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救了。于是,她在两位大夫囧囧的目光下接受了段云岫的衣服。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少年这么疼惜,默默憋闷了一会儿。毕竟角色反了啊!这种时候,段云岫才该被她疼惜才是……
这么想着,她道:“你快去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段云岫淡淡看了一眼她桌上的医书,顿了一下,道:“你也是。”随后如来一般安静地离去。
“萧大夫,那是你夫郎吗?”李大夫暧昧地笑,“这么关心你!”
“才、才不是。”萧子妍涨红着脸反驳,“你别乱说坏了段公子的名声……”
“有这样的夫郎真好,又漂亮又能干!”张大夫叹气说,“我想家了,真想回家看看,看看夫郎,看看孩子……”
“说了不是夫郎!”
“哈哈,别害羞嘛……大家都懂的。不是夫郎,也是未来的夫郎……以后成亲了,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萧子妍反驳的话一噤,脸红了红,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大夫道:“哎,我还没夫郎呢,等这次出去一定要娶个!嗯,我一定要活着出去!”
“嗯!我们一定能克服这个难关的!”
无节操的话语渐渐吹散了空气中原本的紧绷,她们一扫之前的颓废,共同发誓要尽快找到破解瘟疫的法子!随后回家!
在夜里的讨论中,萧子妍突然奇想,觉得可用酒发痘,感染瘟疫的病人,其病程分发热、见形、起胀、灌浆、收靥、脱痂六个阶段。各阶段又可因毒邪深浅和体质强弱,而出现不同的变化。
患者之所以感染瘟疫不久便昏死过去,是因其体弱,又感毒特重,致使正不敌邪,毒邪不能发越于外,反而内陷攻心。酒是中医习用之药,其味甘苦辛,性温而有毒,功能通血脉,行药势,助阳发散,“杀百邪恶毒气”。
若是将新酒灌于患者,使患者的正气得助,内托痘毒外发,遂收起死回生之效。
两位大夫听了萧子妍的建议,啧啧称奇,皆认为新酒发痘,促使痘疮向愈,看似荒唐,却有道理。
段云岫在屋里睡不着,于是又默默想去看看萧子妍。他轻声走到门口,听见屋里萧子妍自信地夸夸而谈,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在江湖上游历时,工于心计、自私自利的人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像萧子妍这样如此纯净,愿为别人付出所有的女子。若是第一次救他,他怀疑她是贪图他的美色,那现在呢?她明明可以逃出去,却固执地留下来犯险,只是为了想救大家……
不可否认,萧子妍有着一颗包容人温柔,让人宁静的心。她受人欢迎、也是值得人信赖。
而她的话让所有恐惧动摇的人宁静了下来,自愿地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