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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爷话语一滞,甄知夏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放下茶碗速速退出门。
屋里秦少爷压低声道:“阿敏,你又何必说这话,你与十年前根本没什么差别。”
甄知春小心的在炉灶前煽火,热浪一阵阵的教才进门的甄知夏一皱眉。
“知夏,他们在说什么?”
甄知夏做出个奇怪表情:“他们在说熏香。”
“熏香?”
72忧思伤脾
“阿敏;你居然这般忍心,你明明知道;我待你与旁不同。”
屋里的光线并不亮堂;秦少爷身上的宋锦仍然毫不模糊的闪耀着华丽色泽;就如秦少爷其人,若是身在茅庐,则能让茅庐蓬荜生辉。
李氏却因着秦少爷的话,略感难堪的微微垂首,视线落低,又被粗噶的袖口处层层老茧的指节刺痛。
他们曾经也曾无比亲密,现在;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秦公子等了良久;也未等到他想听的那句话,满心失望之下他终于合上双目,芝兰玉树般的一个玉人,瞬间蒙了尘。
“少爷,此次你本不该来。”
秦少爷忽的睁眸,目光凝睇住李氏,又似越过她瞧着他记忆中那青春豆蔻的少女:“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的妻子早已没有实质的意义,他想带她回去,甚至不介意让她留着两个女儿。他将她眼里的错杂瞧得分明,隔着桌子也能感到她不稳的呼吸,却又清楚听到她言辞凿凿的拒绝。
他的阿敏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口不对心?!
秦少爷徐徐动作,状似艰难的从袖中掏出一团白丝团,他小心将那团放置桌子中央,然后轻捏住丝质的一角掀开。
李氏只瞥了一眼,周身一僵。
本该在金家当铺等待她们赎买的红宝石金簪,为何会在他手里?
秦少爷淡淡一笑:“活当,可是费了我好些功夫才能带回来,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和我走,阿敏,这个都该是属于你。”
李氏口不能言,强忍泪意。
秦少爷已然起身:“我一直在姑苏秦府,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他最后重重看她一眼:“阿敏,我待你,永远与旁人不同。”
听得院门阖上,甄知夏姐妹急急的冲出厨房,却见李氏正握着铁勺,弯腰去舀卤汁里的野兔肉。
“娘你……”
李氏闻声回头微微一笑:“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洗手,吃饭了。”
一整日,甄知夏和甄知春轮着番的偷偷打量李氏,似乎除了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些,并无其他异样。饭后甄知夏将秦家美妾随手赏的玫瑰花糕点给李氏瞧过,李氏随意瞥了眼:“你们都吃了吧,尝尝鲜。”
甄知春摇摇头,甄知夏就接过那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糕点,看了半天才一口一个全吞了肚,甄知春探头过来问:“味道如何?”
甄知夏挑挑眉得意道:“不告诉你,叫你吃不吃,以后这么精致美味的糕点可再没得吃了。”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她还真有些担心,若是李氏跟了秦少爷回去,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第二日,甄知夏依旧懒懒的由着姐姐替她梳发,她眯着眼竖起耳朵朝外头听了会儿:“娘今日怎么还没开始煮卤肉?”
甄知春道:“我刚看了下,好像还没起呢。”
甄知夏狐疑的朝外看了眼,到底不放心,下床汲着鞋就往外屋跑,李氏果然还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朝里,看不出有无睡着。
甄知夏轻手轻脚上前,小声喊了句:“娘?”
并未应声。
甄知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扒着李氏的肩膀将她翻过来,却见她脸色惨白如霜,眉头紧蹙,似是极力隐忍着痛楚。
甄知夏忙叫起来,甄知春闻声也掀了帘子进来:“娘怎么了?”
甄知夏咬牙:“好像在发烧,都说不了话了,我方才摸了下,娘身下的床褥子都湿了。”
甄知春慌起来:“我去煮姜水。”
甄知夏扭头就把自己和姐姐床上的薄被子统统抱过来,将李氏紧紧裹着,她神色紧张的端详着李氏:“姐,你好好看着娘,我去请大夫,昨□一声不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烧的,不请个大夫我不放心。”
“你知道去哪里请大夫?”
“福仁堂!”
南风镇最大的医药房福仁堂,离着这儿足有三条街,甄知夏疾走过去,实实的热出了一身汗。
“哪个大夫能出诊,我娘病了!”
甄知夏杏眸圆睁,焦急的随手拉住一个穿堂而过配药小伙计。那蓝衣小子瞧着甄知夏眨了眨眼:“今儿个不巧,只有两位大夫坐堂,其中一个才走,咱大堂总得留一位。您家那位病人若是方便,可否自行来一趟?”
甄知夏急的就差跺脚:“我娘怕是足足烧了一晚,现在哪还有力气?”
“阿壬,你忙去吧,这个病人我来出诊。”
甄知夏闻言回首,就见一高个青衫少年立在自己身后,浓密眼帘微敛,褐色眼眸只轻轻在她身上落了一落,又淡淡撇开。
那叫阿壬的小伙计些微讶异道:“许大夫,您可是连着几日没休息了,今日还坐堂?”
“不了,瞧了这个病人就回去休息。”
甄知夏瞧着他瞠目结舌,又隐约想起他曾经说过,他是来南风镇来投奔人的,只是一时没想到居然会是福仁堂。
那小伙计见甄知夏神色以为她顾忌许大夫年纪太小,忙殷勤道:“小姑娘您别担心,许大夫是咱们福仁堂正经的坐堂大夫,您家里病人等着,那就赶紧走,别耽搁了。
许汉林不紧不慢的拿一深色方巾裹好了药匣子:“发烧是么?带着平日最常用的几味药即可。”
甄知夏嫌他动作慢,又因着和他惯熟的,急起来扯着他的袖口就往外跑:“快些,我 娘熬了一晚上,我方才和她说话她都不应我。我姐还在家看着呢。”
许汉林微微挣了挣,袖子从甄知夏手里滑开,甄知夏下意识一握紧,却捉在了许汉林的手腕处,许汉林明显愣了一愣,蓦然反手紧勾住甄知夏的五指。
甄知夏几乎是拽着他往前走,许汉林跟在后头打量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路。
“只是略感风寒,没什么大碍;吃三剂药便没有事了。”许汉林收好了腕垫:“但是婶子忧思太过,伤脾,得放宽心,先喝几天甘麦大枣汤养着看看。”
李氏早先喝了姜汤,脸色已然好些,她轻轻颔首道:“知夏,替我送送许大夫。”
许汉林淡笑道:“婶子不用和我客气,我明日再过来复诊。”
甄知夏就道:“娘,你顾着自己就成,小大夫认路,让他自己回去,我还要煮卤肉呢。”
许汉林无甚表情的看她一眼:“你还得跟我回一趟福仁堂,我这里尚缺一味药没带来。”说罢也不喝甄知春倒好的白水,拎起药匣子就往外走。
甄知夏被他的冷然弄得有些发懵,还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狭长小巷,水洗似的青砖道。
甄知夏亦步亦趋,慢慢打量他的背影,只觉得这许汉林越发的让自己瞧不明白。半年多未见,自然又长高了,眉眼也张开了些,不同于东哥儿干净的书生秀气和韩沐生外露的俊俏,许汉林,有骨子阴柔内敛的美,哪怕是瞧着你淡淡的笑,也觉得隔着一层薄雾似的有距离感。
甄知夏忽觉有些气闷,这人临走前还孩子气的非咬了她一口,眼下却连个笑脸也吝于给了,不过就是成了福仁堂的坐堂大夫,就连以前的朋友也疏离了?难为她还乐得教他射箭,那时怎么没看出他是这般势利薄情的性子。
甄知夏越想越是不忿,禁不住轻哼出声。
前头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甄知夏愣了愣,也急急止步。
许汉林转过身来定定瞧着她,褐色的眸子因着身侧的粉墙黛瓦瞧着有些发灰,愈加的意味难言。
“你做什么?”甄知夏心头的怒气不知不觉跑了大半,竟然有些心虚的先发问。
“我年前便告诉过你我在南风镇,你既然摊子都摆了,宅子都置办了,怎的没想到先来寻我?”
甄知夏因他发急的语速舌头发堵,反应过来才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许汉林又逼近一步,直直对上她的双眼:“你姐姐说,昨日乔迁,她们请了东哥儿,若是晓得我也在此,定然一早邀我。甄知夏,怎的连你姐姐都想到了,你却连提都没提,这般没把我放在心上,又凭什么日日让我惦记你?”
什么叫日日惦记?
甄知夏敏感的察觉出此话中的暧昧,她面上的热意还未来得及显出来,已然被许汉林一副兴师问罪没半点温存的模样逼退,她微微蹙眉,不免迂回的想道,这孩子莫非还是如同先前在梧桐村一般,交不到半个朋友,所以特别挂念她,又因为性子别扭,只得用这种古怪的方式表达对他们再次相逢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