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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冷哼一声没有反驳,甄知春却咬着嘴唇道:“爹,你不在家,家里馊掉的饼子,冷饭冷粥,硬的和石头似的窝头,从来只有咱屋里和大伯娘她们几个吃,桌子上有肉从来没咱们几个的份,这些可都是奶安排的。”
甄三吭哧着不说话,半天憋出一句:“你奶和你爷年纪大了,让着他们也是应该的,你们还小,日后这些都有。”
画饼充饥,唬谁呢?甄知夏不屑的撇撇嘴。
一滴滴热烫的液体打在甄知夏手背上,却是甄知春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若是让着爷奶吃,我怎么会多说,小叔读书我也不敢提,可是二房几个呢,我娘和大伯娘做得多吃的少,凭啥连二伯娘他们也得供着。”
甄知夏拿起袖子替她擦脸,甄知春猛然回身抱住她放声大哭:“这些我平日也忍了,而且还劝着妹妹忍。可是二伯娘今天不该这么逼你,差点就把你逼死了。”
李氏心疼女儿,哭得更是大声,甄三顿时呐呐说不出话来。
“三弟,娘让你再去一趟。”甄大又慢吞吞出现在甄三屋外。
甄三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不敢违抗,他朝着李氏蠕动了几下嘴皮子:“我马上回来。”
李氏气的背过身去擦眼泪。
待他一走,李氏也坐到床边儿一手一个搂了姐妹俩在怀里:“你们都是我的好女儿,今晚让你爹一个人睡,咱们不理他。”
甄知春闷闷的控诉:“娘,爹就是太听奶话了。”
甄知夏反手搂住两母女。
甄三再次回屋,脚步缓慢似有千金,他小心的看过母女三人哭得晶亮的眼睛:“三丫头,你还是把银子先拿出来吧,我这会儿先给你奶送去。”
甄知夏瞧着这男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忽然笑了,这都是什么爹啊她轻轻从李氏的怀里挣开来,不愿搭理甄三:“我累了,先睡了。”
李氏忙道:“夏丫头还没吃饭呢。”
甄知夏看着甄三摇摇头:“不想吃。”
甄知春抹着眼睛:“知夏,我去给你端饭过来,你泡了湖水,受了惊吓,不吃东西怎么行。”
李氏起身道:“还是我去吧。”她将两只空碗拿在手里,不理甄三巴巴的目光,直接出了门。
片刻后隔壁隐隐传来马氏的痛骂声,甄知春脸色发白,甄知夏迁怒甄三,偷偷剜了他好几眼。
半响后,李氏一张俏脸面红耳赤,眼角还挂着泪痕,她端着两只粗瓷大碗进来:“春丫头你今晚也别去堂屋了,和夏丫头一起在这里吃吧。”
“娘你的呢?”甄知春接过碗端在手里。
“我不饿。”李氏声音沙哑,眼眶上一圈儿红,她坐到床沿儿,摸出一个笸箩,埋头做起秀活来。
“娘不吃我也不吃,都留给三丫头吧。”甄知春赌气将碗往床头的小桌子上一放。
甄三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氏:“阿敏跟我去堂屋吃去吧。”
李氏瞪他一眼:“我脸皮还没这么厚。”从桌上接过碗,就着碗边儿喝了一大口,又递给大女儿,看她喝完才又摸起针线。
甄知夏觉得嘴里发苦,本就不好喝的黍米粥味道更难吃了,她勉强喝碗粥的功夫,甄三又他娘被叫出去了两次,甄知夏对这个男人益发瞧不起。
说是以夫为天,这样的夫又能担当什么。
当夜果然母女三人合着一床而卧,甄知夏心里烦躁,半夜才睡着,再睁眼已经是天明。
9处境
“知夏醒了?”
甄知春将妹子的衣裳从靠墙的矮柜子里拿出来,放到了她身边。
“紧着时间先洗漱,你的药快好了。”
“姐,我不想喝药了。”一想起昨晚满嘴的苦味儿,甄知夏的脸不禁皱成一团,“我没事儿,不信你让许大夫再过来一趟看看。”
“谁叫你作,反正横竖三剂药,你不喝我告诉娘去。”
甄知夏鼓鼓嘴,边擦牙边含糊道:“娘人呢?”
“厨房烧饭呢。”
“不是该轮到二伯娘了么?”
甄知春没好气的戳她一下脑袋:“还不是你,咬了二伯娘一下,她非说自己手不好了,做不了饭。”
“装蒜。”
可是明知道张氏耍无赖也没法,又不能去闹,奶巴不得捉她们的把柄。
洗漱完毕,甄知夏习惯性的拉开木桌上的黄铜暗扣,取出抽屉里面的半把梳子,对着铜镜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总算看清了自己头上弯弯扭扭的方巾。
差点忘了,昨天自己亲手把头发剪了。
甄知夏捏着梳子发起呆来。
甄知春端了药进来,见她这模样便嗔怪道:“现在知道心疼了吧,你也真的下的去手,眼下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头发长的慢,头上的方巾是娘压箱底的,你好好拥着裹头吧。”
甄知夏揪住头巾,扯了两次,没扯开反倒成了死结:“绞了就绞了,奶总不能把一个小尼姑卖给人当丫鬟吧。”
甄知春轻拍她肩膀一下,放下药碗帮她。
甄知夏坐着百无聊赖的开始翻弄抽屉,那抽屉一直是她用的,除了半把小木梳,一个用挖野菜的小锄刀削的,半成型的木头发簪,还有一个裂了好几条缝隙的小木匣子。
发髻是她刻给李氏的,去年李氏生辰,她已经送了一根木头发簪,一头刻着一个粗糙的花苞,李氏一直带着。她本打算今年再送她娘一个开花的发簪,现在却有些改变注意了。
甄知夏取出那巴掌大小的破旧木匣,那木匣没锁,原本应该有个黄铜锁扣的地方开裂了一个黑窟窿。匣子里装着十来粒色彩艳丽的石子儿,是原来的小甄知夏攒着当宝贝的,自她借了她的身子之后,看见了好看的石子儿也会带回家放到匣子里,算是对她的纪念吧。
甄知夏拿指头拨了拨,取出了昨日那枚银锞子。
甄知春瞧了就说道:“昨日你不肯把这银锞子交给奶,奶今天肯定还要问你拿,问你拿不来,肯定还是得问咱爹要。”
甄知夏摩挲着银锞子上的梅花:“让她来要,看我给不给。”
她正考虑用这银锞子替李氏买一根银簪,补偿被当了的那根。
甄知春轻轻点她一下后脑勺:“行了,这几日且乖些,还怕咱奶不罚你呢,我先去厨房,你待会直接去堂屋吃饭。”
甄知春走后,甄知夏又把玩了一会儿银锞子,才将匣子重新放回抽屉,就听门外一声冷哼,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贴着门槛站着,一身嫩黄袄裙足有七成新,长的是眼大嘴更大,肤色偏暗,挑眉怒目实在不讨人喜欢。
甄知夏心下可惜道:瞧这脸色臭的,糟践这深衣服了,这衣裳给她姐穿多好看。
来人正是二房里的甄香菊,甄知夏的大表姐,她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挑衅道:“躲在屋里做啥,是想借着机会躲懒,还是没脸出来了。若是知道丢脸,昨日怎么去投湖,丢了甄家的脸面,连累东哥下湖去救你,你死了不打紧,人家东哥可是里正的儿子,又和五叔一样在县里上学的,你咋敢让他去救你。”
她声音透着酸涩,说到后半句不自知的加重了声音。
甄知夏转过脸去,不理她。这甄香菊是那越吵越活泼的性子,只有闷着她才能更让她着恼。
甄香菊果然更生气,她不依不饶道:“你现在裹上方巾有啥用,那副丑样子早教东哥见过了,现在不只是他,怕是全村人都知道了。”
甄知春赶了过来:“香菊姐,我妹妹身子没好,大夫说要歇上三日,你莫要来烦她。”
“不过是下湖里游了一趟,这么着就敢歇三日,村里小子哪个不是日日去湖里泡澡,就她还金贵起来了?”
甄香菊比甄知春大两岁,眼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甄知春,眼神颇为不屑。
甄知春只得耐着性子:“妹妹不会水,是被人推下去,能一样么?”
“我不管,这是奶的意思,奶说了,咱老甄家不养闲人。”
甄香菊用力拱开甄知春的肩膀,走了开去。
甄知春气闷,看她走远才回头道:“知夏,跟我去堂屋吃饭。”
堂屋里的长桌短桌已经从屋角端了出来,碗筷也按照人头摆放好了,家里的大部分人已经落了座,待到甄知夏姐妹进屋,几乎所有人都朝着甄知夏看过来,或者可以说,是都在看甄知夏脑壳子上的青色方巾。
众目睽睽之下,甄知夏下意识的直起腰,弗落座,马氏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昨日那通闹,甄知夏损失了满头的长发,马氏是当着全村人,被下了脸。
现在村里还有谁不知道,马氏为了三十两银子打算卖亲孙女儿,给人家当小妾。
若是其他妇人,也就是厚着脸皮,哭两声穷,被人说叨两句就过去了,可马氏是谁,瞧瞧她一身长比甲,那就不是普通村妇会穿的。村上的妇人,就算是有儿媳妇伺候的,平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