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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来江苏巡幸的时候,特别中意这曲子。」
「咦?」听他提到亡父,萧榭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我父皇··」
矮头陀点头道:「那时你还没出世,你父亲带著你母亲和一大批皇亲国戚下江苏。那时候呢,我在总督府里做个小小的知事。他来玩了五天,就花掉江苏五千万两银子,徵收一千亩良田盖宫殿,带走三百二十个秀女,顺便处死了我一家十口。」
萧榭听到最後一句,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便冲口说道:「为什麽?你做了什麽事?」
矮头陀重覆他的话:「我做了什麽事?我做了什麽事?」猛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把萧榭跟杯子都震得跳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倒楣站错了位置,跟了个贪赃枉法的上司,正好被他抓去背黑锅而已!」
他的脸再度变得狰狞无比,脸旁一条肌肉不住地抽搐抖动,两片嘴唇大大咧开,露出咬得咯咯响的牙齿,双眼暴突出来,萧榭清清楚楚看见上面布满了血丝,他心中一凛,忍不住开始後退。
「你那个昏君老子,」矮头陀从齿缝中出声,话中夹著磨牙的声音:「拿到案件连审都不审,就批了个『斩立决』。我运气好,连夜改扮和尚逃跑,他居然就斩了我全家。我爹娘、弟妹、老婆还有孩子··」
他的脸上开始浮现一片诡异的紫红色,随即扩散到他的整张脸,让他的脸越来越像佛殿里刻的夜叉。萧榭不知是否太过惊骇,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嘴上还是不得不为他父亲辩护:「这个··王法如山,你要是没有证据翻案,我父皇也只有依法行事··」
「是吗?我看是他忙著享乐,没心情管这些事吧?」紧握住茶杯的手开始发抖,茶水几乎要泼出来。
「我父皇已经过世了,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
矮头陀脸上拉出一个歪斜的笑容:「是啊,他死了。那时我在这厨房里,听到他被自己弟弟杀掉,我真是开心得差点飞起来。整整一天我都止不住笑,哈哈哈,狗皇帝死了,哈哈哈哈··」
他尖锐沙哑的笑声刺激著萧榭的耳膜,震得他头晕;听到他污辱自己父亲固然愤怒,但是眼前这人的狂态更让他心惊,他决定先别跟他冲突。
矮头陀止住笑,又恢复了冷澈的声音:「然後皇上又把那狗皇帝的儿子送上山来,还要我看著你,真的差点把我气死;可是转念又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差事派下来就得做,发再多牢骚也没用,况且跟你这屁事不懂的小鬼计较,实在也犯不著。所以我把一肚子气全忍下来,七年也就这麽过了。可是,那天晚上听见你哼歌儿,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萧榭顿时觉得四周冷了下来,而矮头陀眼中射出的光芒,也像冰一样冷。这时他脑中开始晕眩,视线逐渐模糊。现在他很清楚,这决不是害怕或紧张的关系。他心中一凛,瞪著自己的茶杯,和矮头陀那杯一口都没碰的茶。
「那个狗皇帝,只顾把在江苏听到的曲子带回宫里赏月作乐,他自己在江苏做的龌龊事全不记得!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让他这样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你··」萧榭全身无力,头重得快要掉到桌上。心中痛恨著自己:白痴萧榭,你到底要给人下几次药才会学乖?
矮头陀站了起来,声音已经变成了沙哑的嘶吼:「从那晚之後,我就发誓,我绝对要报仇!报仇!我要把那姓萧的狗贼的血脉全断光,先杀你,再下山去杀你那个哥哥,把你们两个的脑袋扯下来祭我的亲人!」
语声甫绝,他便扑向萧榭,贲张的十指紧紧得勒住了萧榭的喉头。
「呜!」萧榭气息停窒,眼前金星乱舞,想扳开他的手,奈何中了迷|药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脑中开始被一大块黑鸦鸦的雾气占据,意识开始飘离身体。
忽然间,脑後响起一声怒喝:「醒醒!死在这里像话吗?」
眼前彷佛出现两道绿光,让萧榭神智倏然一明,立刻放开紧抓矮头陀手臂的双手,挤出全身真气,双拳抬起猛击矮头陀两侧太阳|穴。
矮头陀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萧榭从眼皮缝中看见他不住抱头哀嚎,然後听见「哇」地一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他身上。然後四周开始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一股噪音逐渐包围了他。刚开始还很细微,然後就越来越响亮,听起来像是一群发疯的蜜蜂在嗡嗡叫,随即听出是一群男人七嘴八舌的交谈声,萧榭本来已在晕眩的脑袋被这声音一吵,更加刺痛了。
吵死了。
吵死了!闭嘴行不行啊?
然而那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又生出了一个响亮的拍击声,接下来他觉得脸颊好痛··
硬撑著睁开眼睛,终於明白被拍的正是他的脸颊,玄正一面不停地打他的脸,口中叫著:「喂,醒醒!快给我起来!」其他和尚们则围在旁边交头交耳。
「····」萧榭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头仍然在痛,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说不出话来。
玄正见他清醒,立刻开始盘问:「喂,这里是怎麽回事?矮头陀上哪儿去了?你说!」
萧榭四处张望,看见厨房里正是一片狼藉:桌椅碰倒,茶杯碎裂,地上满是水渍。矮头陀却不见了。
「讲话呀!矮头陀呢?」
萧榭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厨房搞成这样你会不知道?那你怎麽会躺在这里睡觉?」
睡你个头啦!「我中毒了。矮头陀对我下药。他··他要杀我··」
「胡说!矮头陀没事干嘛要杀你?」
萧榭拉下领口,露出颈上怵目惊心的指痕:「那你说这是什麽?是我自己弄的吗?」说著再也忍不住反胃,哇地一声将早餐全呕在玄正身上。
玄正立刻一把推开他,跳了起来。其他人也全像见了鬼似地,退离萧榭数步。
玄慧看著地上的水渍和几个模糊的脚印,说:「矮头陀大概是跑出去了。」指派几个师弟跟著脚印出去找,然後回头盯著萧榭,说:「现在呢,问题来了:矮头陀如果真要杀你,为什麽又要跑出去?还有,最重要的,」他口气变得极冷:「你对他做了什麽?」
他指著萧榭胸前,萧榭低头一看,看见衣襟上沾著一大片发黑的血迹。
矮头陀的下落始终没有找到,也没发现尸体。萧榭认为他可能是被自己重击受伤,神智不清之下跑了出去。至於他最後跑到哪里呢?
牧天轻描淡写地说:「他高升了。」
的确是高升,高到天上去了。
第四章
八月底,夏天的太阳仍然炙热,但是空气中那股热气似乎已不像七月那般横行霸道;接近日落的时候,晚风中还会带著一股沁骨的凉意。
水井里的水早已染上秋天的气息,原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然而这几天提水的时候,竟感到一阵森冷。
萧榭取下吊桶,将里面的水倒进水桶里,旁边的玄慧立刻发出一声怪叫:「哎哟!王爷啊,那水是大夥儿要煮饭泡茶的,您行行好,别把您的尊手浸到水里呀。」
萧榭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吊桶缒进井里,一面转著辘轳把,口中冷冷地说:「反正是要烧开的,有什麽关系?」
「烧开有什麽用?我们要喝进肚的水,你用那双擦地板、刷马桶的手去碰,光想我就快吐出来了。」
萧榭冷笑一声,没回话。
牧天说得没错,这群和尚越来越烦人了。经过食堂事件,他们就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再加上矮头陀失踪,他在寺中的立场更加不利了。
虽然照海认定矮头陀是畏罪潜逃,也没有对萧榭做出处份;但是弟子们个个都不服。原先玄正主张玄敏是萧榭害死的,其他人全部不相信,到了这地步,越来越多人认定是萧榭一定在暗中搞鬼;连照字辈的高僧们,也不时对萧榭投以戒惧的眼光。
所以现在萧榭几乎每天都不得安宁,玄慧等人似乎是轮班在监视他,在他做事时总是有人在旁边转来转去,一面不住口地找他的麻烦,就像现在一样。
萧榭当然是万分不耐烦,但是後来忽然想通,他们其实在怕自己,竟又觉得有些得意。被他们欺负了这麽多年,看腻了他们那些幼稚可笑的招数,顿觉无聊透顶,所以乾脆全当马耳东风,来个相应不理。
玄慧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脸色一沈,换上命令的口气:「那桶倒掉,再提一桶。」然而萧榭只顾弯腰倒水,完全不理他。
玄慧大怒,冲到他面前:「叫你再提一桶你是没听见是··」这时萧榭直起身来正对著他,玄慧这才注意到,几个月前还比他矮半个头的萧榭,现在头顶已经比他高了,他还得略微抬头才能对上萧榭的眼睛,顿时心中一凛:「··你长高了。」
萧榭冷冷地说:「好眼力。」
玄慧还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