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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追着问谁包过我的车,我连一个字都没说。我不能断自己的财路。”黄苏子慢慢
地放松了自己。她说:“那好,我以后有了生意需要用车,一定找你。”司机赶紧
递给她一张自制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拷机号码。司机说:“拷我就行。”黄苏子
说:“那你总得还有个名字吧。”司机说:“叫我小六吧,你呢?叫什么?”黄苏
子任了征,她想她已经不是黄苏子了,因此她不能用“黄苏子”这三个字。她现在
既是另外的一个人,这个人就应该有一个另外的名字。而她现在,还没有为这个人
取一个适当的名字。于是她说:“拷你就行了,问那么清楚干什么?”说时便到地
方了。司机边收费边笑,说:“做的时间长了,就不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了。看来你
还是个新手。”黄苏子听得发呆,下车后,她便一直站在街边,望着这辆的土消失。
黄苏子现在使置身在琵琶坊了。头上的灯光昏暗成一团,她上次来到此地的过
程在这昏暗一团中模糊不清。黄苏子的确记不得那一天是走着怎样的路线到达马嫂
子家的。她盲目地信步而行。并且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路两边的轻笑不
对传人她的耳朵。她感到有几分亲切,就好像是听到她久已怀想的乡音。
终于她也走到了街的暗处。她倚着一幢房子的墙壁,怀着一种期待,观望着来
来往往的人们,离她大约20米远的地方,有一盏路灯,灯泡有点坏了,一忽儿停,
一忽儿又亮。明明暗暗的过程。令黄苏子无端地心有所动。却也并没有悟出什么,
只觉得自己似乎就像这灯一样。
有一个男人终于发现了她。他笑着向她走来。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名字跳出黄
苏子的脑海。黄苏子想,我就叫虞兮好了。黄苏子读过书,知道楚霸王项羽有一首
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雅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黄苏子没有楚霸王,对这个来无影而去有踪的虞兮也没有兴趣。但她喜欢“虞兮虞
兮奈若何”一句。她想如果能有人对她生出“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的感觉,她就
觉得很值了,一个人能活成这样,黄苏子想,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一个男人站在了黄苏子面前,他那扑面而来的汗臭,令黄苏子情不自禁地退了
一步。不用判断,黄苏子便知来者是一个打工仔。许红兵曾经说过,许多孤独的打
工仔都爱到琵琶坊寻找安慰,将辛苦挣来的钱来换取一点微不足道的人生享受,黄
苏子记得自己当时说:“对这样的人,你可以对他厌恶,也可以对他同情。”那个
男人走近了黄苏子,说:“做不做?”黄苏子的心咚咚地跳着,但她努力镇静着自
己,作一副很老练的神态,说:“怎么不做?不做靠什么生活?”那男人说:“多
少钱一次?”黄苏子说:“100 块吧。”那男人:“是不是太贵了?”黄苏子也无
所谓钱的多少,于是立即降下价来,说:“50也可以呀。”男人说:“有安全的地
方吗?”黄苏子说:“当然有。”男人说:“房钱谁出?”黄苏子说:“这个不贵,
你愿意出就你出,你不想出我出也行。”男人说:“你很爽呀,那我们对半?”黄
苏子说;“好吧。”琵琶坊临时出租房间很多,黄苏子和男人一起并不费力便找了
一家,房间很小很简陋,连马嫂子那间都不如。但很偏僻清静。
他们在找房间的时候,男人搂着黄苏子,两人严然一对情侣。初始黄苏子很不
习惯男人身上的汗味,但大约过了10分钟左右,黄苏子便觉得没什么了。她小鸟依
人地依着男人,不时地还作几分风骚。黄苏子天生不是个风骚的女人,她所做出的
姿态和动作,都是来模仿着电影电视中的风尘女子。此一刻,她心里的紧张感竟是
没有了,她真的就好像是另外的一个人。
两个人很快便结束了他们的交易。似乎连话都没顾得上说几句。
男人有些慌乱,黄苏子说:“你慌什么?慢一点会舒服一些的。”男人说:
“万一警察来抓了怎么办?”黄苏子说:“抓就抓呗,都不是人生需要?' 嘿人听
了这话,便踏实了许多。问起她的名字,黄苏子说叫”虞兮“。男人显然不知道有
虞姬这个人,亦不知道有项羽这首诗。笑说:”你这个名字好有趣。“然后告诉黄
苏子他叫水根。
黄苏子对他叫什么毫无兴趣。因为黄苏子绝不想跟他长期往来。黄苏子只是说:
“你是来打工的?”男人说:“是呀,打工。晚上无聊,出来转转。”黄苏子便懒
得说什么了,男人似乎也懒得多说。行动足可以冲去无聊的感觉,于是,两个无聊
而又孤独的人在这个破旧的小房间里一直泡到半夜。
黄苏子收了男人递给她的5 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后,便离开了。她一直定到大街
上,然后拦了辆的士回家。那几张浸透着打工仔汗气的钞票,黄苏子全部给了的士
司机。
回到家里,黄苏子第一件事依然是冲进浴室。虽然她拼命地想洗去打工停留在
她身上的汗臭,却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身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黄苏子自然清楚,如此这般会被社会斥为堕落。在此一刻的黄苏子却觉得做一个好
人实在太累太累了。
从浴缸里出来,重新披上丝织的睡裙后,黄苏子重新成为了自己。脏衣服统统
扔进了洗衣机里,盖上盖子,黄苏子便觉得新人虞兮也被盖了进去。
第七章
生活的流水依然喧嚣着沿着它自己的指向流淌而去。无人能遏止得住它前行的
浪头。
黄苏子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个人了。去琵琶坊业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个部
分。她是白天的黄苏子,黑夜的虞兮。作为白天的黄苏子,她外表是白领丽人,雅
致而安宁,而内心却满是龌龊,不停地对他人发出恶毒的咒骂;而当她成为晚上的
虞兮时,她外表是“鸡”,淫荡且下残,而内心却怀着一种莫名的悲凉,觉得自己
并不是为卖淫而卖淫,而是尝试另一种生活方式,是在完成人生命中的某种需要。
黄苏子把自己分裂了又分裂,然后想,人是多么复杂的一种生物呀。他是立体的,
天然就有着不同质地的层面。只因为虚荣和矫情,他总是只去照应生命中的某一个
层面,做自己这一层面的奴隶,活成一个平面的人。他们从不愿分裂自己,不敢让
自己每一个不同质地的层面独立起来,不敢活成一个立体,让每一个面都放射出活
力的光芒。所以,人是那么的单调和呆板,思维狭隘,行为机械,把依附于人肉体
上的本该活泼泼的生命,弄得好像腌过一样。所有光彩夺目、勉力四射的成分、经
此腌制,都变得酸腐。黄苏子因为被腌过,深知被腌的痛苦,所以她要完成对自己
的分裂。让生命更加本真而且立体。黄苏子想到了这些,就觉得自已悟出了什么,
仿佛是有一种真理在作为指导,于是,她就以为自己活得比谁都清醒明朗。同时,
她果然就发现无论什么人,都真真切切地散发着一股令她总想掩鼻的气息。
年底分发了奖金后,黄苏子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辆乳白色的富康车。她之所以
买车,全然是为了好去琵琶坊。先前她总是回家吃过晚饭后,换上衣服打的出门。
但这难保不会遇上熟人。而熟人见她如此这般装束,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并
且会添枝加叶地把她的这种样式说得满天下的。所以,黄苏子想来想去,觉得还是
买辆车好。
黄苏子准备了一个小帆布背袋,她将“虞兮”所用衣物、化妆品及安全套全都
装在背袋里。黄苏子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了,但她在琵琶坊总是独来独往。她不像其
他的女子,喜欢聚在一起疯笑和嘻闹,有时还结伴同客人们去闹市唱歌跳舞。黄苏
子行迹只在琵琶坊。如果客人要找她外出,她便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与她的同行比,
常去琵琶坊的客人们认为虞兮最低残,她连玩都不想玩,乐也不想乐,一点文化品
味都没有,只想干那一件事。黄苏子由他们去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同他们所有的
人都是完全不同的。黄苏子的同行们都纯粹为了赚钱,而黄苏子却不。钱对她来说,
并不算什么。
只不过有时在夜深人静,客人丢下钱离开时,黄苏子也会问自己,如果我不是
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呢?问过后,她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