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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来看看。因为这是第一次从国有企业接收厂办学校,想了解
一下情况。吕建国想问问是不是教育局不想接收了,还没问呢,
就听到门一响,有人进来了。他回头一看,心就乱了,什么话都
没了,忙说行行,转身笑道:“杨大姐你坐。”
杨婷目光呆呆地看着吕建国:“吕厂长,听说厂子要垮了?”
吕建国暗说,这女人也知道操心厂子的事情了。就笑道:
“您说什么呢?”
杨婷皱眉:“吕厂长,你不要瞒我,是不是厂子垮了就不给
我们开支了?”
吕建国看着杨婷,笑道:“你坐吧。”杨婷呆呆木木地看着
吕建国,坐到沙发上。吕建国掏出烟扔给杨婷一支,给她点着,
自己也点了一支。两个人就默默地抽着烟。阳光从窗子上射下来,
杨婷那张脏兮兮的脸,显得十分丑陋。
吕建国笑道:“杨大姐,您是听到谁讲什么了?没有的事。
您的工资总会有人发的。”杨婷腾地站起来:“吕厂长,我告诉
你,你别想把我弄出去。我杨婷是六五年就到红旗厂的,是韩书
记亲自迎接我们的,是响当当的老职工了。那时候还没你呢。你
才来厂里几年啊,你别想卸磨杀驴。”吕建国心里苦笑,你还算
是驴啊,你这些年拉什么磨了啊?脸上和气地问:“杨大姐,您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杨婷脸上显出茫然的神色,她怔怔地盯着吕建国:“吕厂长,
我真是有困难,你能帮助我吗?”吕建国笑道:“你说嘛。”杨
婷叹口气:“我老家遭了水灾了,等着钱用呢。厂长,厂里能借
给我一些吗?”吕建国摇头苦笑:“真对不起,杨大姐,现在厂
里十分困难,没有这个能力了。”杨婷恼了:“说了半天都说的
屁话呀。你们没有这个能力?你们为什么没有这个能力?党把你
们派到这里来,就是要为革命职工解决困难的。共产党员好比种
子。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你们要向白求恩、张思德同志看
齐。”
吕建国笑着看着杨婷,心里一阵酸楚。想了想,就打开抽屉,
拿出一叠钱:“杨大姐,这是五百块钱,是我个人的小金库。就
这些,也不多。就算我给您的一点心意了。您收下,不用还我
的。”杨婷愣住了,怔怔地接过钱,又烫手似地猛地扔在桌上:
“吕厂长,我不能要。”吕建国叹道:“杨大姐,我知道您这些
年心里委屈得慌,可这账都是历史的旧账了,您总不能都记在红
旗厂的身上吧。我这个厂长没什么本事,也没能解决好您的问题。
这点心意,就算是我向您道歉了。拿着。”就把钱塞到杨婷的手
里。
杨婷呆呆地看着吕建国,哭了:“吕厂长,我这几年不求别
的,就求人们能跟我说几句人话,人话啊。人们都拿我当神经病,
可我心里明白啊。我上次打了您,您不恨我?”吕建国摇头笑了:
“恨什么,杨大姐,您说得远了。”杨婷拿着钱,就怔在那里,
泪水淌道:“吕厂长,您真是个好厂长,我以前错怪您了。”吕
建国笑道:“杨大姐,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如果您没别的事
了,您就请回吧。”说着,就看看表。杨婷突然跟换个人似的,
很懂事似地给吕建国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吕建国摇头苦笑笑,就给贺玉梅家里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他泄气地放下电话,又想起公安局出差和教育局要来检查的事,
就打电话告诉郭主任,一是让他准备接待一下公安局的;二是让
他通知几个厂领导,一会都去学校。郭主任告诉他,于处长家里
没事,都以为老于出差去了。吕建国放了心,挂了电话,想了想,
就出了办公室。他想先去学校看看。
他刚刚走出办公楼,就见一辆轿车开到了楼门,章东民从车
上下来了。吕建国笑道:“东民,你怎么来了?”吕建国没想到
章东民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章东民笑了笑:“我是来找你谈谈
的。”吕建国愣了一下:“走吧,办公室谈。”
两人进了吕建国的办公室。章东民四下看看:“您这屋子不
错嘛。”
吕建国笑道:“这还是原来老许的办公室。我是前人栽树,
后人乘凉啊。你有几年没来红旗厂了吧?来,抽烟。”章东民笑
着掏出一包大中华:“抽这个。”就扔给吕建国一支。吕建国接
过烟,端量了一下,摇头笑道:“还是有钱的好啊。真是的,当
初也许我跟你一起走就好了。”章东民吐了一口烟笑了:“现在
你走也来得及嘛。”吕建国把手里的烟放到桌上:“现在就不那
么好走了啊。”章东民摇头笑道:“你真是个冻死不下驴的脾气
呵!”吕建国苦笑:“看你说的。常言道,就坡下驴,我现在是
找不到这个坡啊。”章东民看看吕建国:“建国,兼并之后,我
考虑让你任总厂的副厂长~这个‘坡’不小了吧?”
吕建国愣了愣,摇头道:“谢谢你。”
章东民疑惑地问:“你不想跟我合作?”
吕建国没说话。
屋里空气一时闷得很。
吕建国看看章东民:“东民,我想你应该安排每一个红旗厂
的工人。”
章东民沉吟着:“很难。真是很难。建国,兼并是一种痛苦,
痛苦跟希望是并存的呀。”
吕建国点点头:“我知道是并存的,我现在不想讲今后,我
更注意的是眼前的痛苦。希望伴随着痛苦,但是这应该是企业的
痛苦,不应该转嫁到工人身上,工人是什么?也许红旗厂这台机
器真是老化了,应该更新了,这是方书记的话,这个比喻是深刻
的,但是这个比喻也是有毛病的,难道红旗厂的工人也成机器上
生了锈的螺丝吗?他们真的就应该被拆下来扔到一边?不行,不
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啊。”
章东民想了想:“我想过的,被下岗的红旗厂工人,可以开
展自救……”
吕建国摇头:“自救?怎么自救?我一直就对这句话存有怀
疑。工人们离开厂子,真等于是从机器上拆下来的螺丝了。农民
可以种田,商人可以经商,可是工人一旦离开工厂,他们还能干
些什么?车工、电工、钳工还能出去找活干,可我们红旗厂有上
千名干了几十年的翻砂工,他们能出去干什么?黑砂磨走了他们
的青春,现在他们老了,除了翻砂,他们一无所长啊。你让他们
拿什么去自救啊?谁还会请他们去翻砂呢?前几天,几十个五十
多岁的老工人找到我,说吕厂长,真要是让我们下岗,我们能干
什么呢?我无言以对。我不能骗他们,说你们去经商吧,或者说
你们去干什么什么吧,你们不笨,你们会干得比别人更好。我不
能这样哄他们。我甚至比他们更明白他们,除了翻砂,他们什么
也干不了。他们不会别的了。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难道能让他
们重新学一门新技术吗?现实吗?干一行,爱一行,这话我们讲
了多少年,他们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多少年啊。说句动感情的话,
他们相信党相信了这么多年了,如果现在就不管不顾地把他们抛
出去,我们……”,吕建国突然声音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屋里的空气似乎冻结了,闷得很。小风乱乱地吹着窗子,没
有一点章法。天开始下雪了,小雪粒子时时扑在窗子上,发出轻
微的声响。章东民点燃一支烟,眉头紧皱着,吁出一口烟:“建
国,市场无情啊。”
吕建国突然转过身,凶凶的目光盯着章东民:“可咱们搞的
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啊,社会主义是要让人人有饭吃的。兼并,
不是要砸掉几千职工的饭碗啊!章东民,嘴上的道理谁也会讲,
改革就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可是这代价不能小一些吗?你刚
刚说什么?市场无情?不错,都是这样说的,连报上也在这样说。
可是现在我是在跟你章东民讲人!讲你章东民,你章东民难道也
无情吗?张嘴闭嘴无情无情的,听得人心冷啊。这种话我已经听
多了,听够了。好像我们搞市场经济不搞趴下多少人就不算数似
的,是这么个道理吗?”
房间里静得只听到吕建国粗重的呼吸声。
章东民艰难地一笑:“好,我不跟你争论,建国,你讲的这
些,我可以跟市委领导研究。我现在是讲你,你考虑去哪?”
吕建国看看窗外越下越猛的雪,长叹一声:“你看过一部电
影吧,哪国的我已经忘记了,名字却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