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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贺玉梅已经病倒了一个多月,听说她跟丈夫已经打成了一
锅粥。现在厂里整个就耍吕建国一个人。
吕建国走到厂门口,看到厂对面那三栋住宅楼出来几个民工,
在路边的摊上狼似的吃油条。有个黑脸汉子正在埋头喝豆浆,手
里举着一大掐油条,让人看着眼晕。这家伙是包工头手下的一个
工头,听说一顿饭能干掉五十个包子,经常把一些民工教育得嗷
嗷乱叫。吕建国看着那楼房,心里一阵犯堵。
厂里盖了这三栋住宅楼,成了吕建国的心病。他上台已经一
年多了,到现在还没把房子分出去呢。不是他不分,是盖房子的
不交工,也不交钥匙。还派了黑脸汉子带着十几个民工天天住在
楼里,厂里有人进去他们就往外打。吕建国几次找包工头交涉,
那个长着一颗大脑袋的包工头儿,凶得像个黑社会,每回都是酒
气烘烘地歪着脖子瞎嚷:“你们再不给钱,老子就把这楼卖了娘
的了。老子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也不管吕建国怎么说,大脑袋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跟录音机似的,好像他不会说别的了,真
他妈的呛人肺管子。大脑袋姓冯,吕建国听人说冯大脑袋原来是
安徽的一个农民,前些年醒得早起得早,早早地就把地扔了,干
开了包工头,现在手里有上千万了。
这房子是前任许厂长盖的,还收了每个申请住房的工人一万
集资款,说是厂里掏大头,职工掏小头。可是房子盖起来了,钱
却不够,谁也不知道这钱都干什么去了。房子还没盖好的时候,
许厂长就辞职去了海南,听说是搞什么公司去了。后来厂里忽然
来了几辆警车,呜呜叫着,挺吓人,把两个会计铐走了。原来许
厂长犯了事,正审着呢。那两个会计也有事,跟许厂长说不清楚。
交了集资款的职工都急了,眼睁睁地看着房子盖好了,住不进去。
有十几个就联合起来去砸锁,准备强行搬入。可是冯大脑袋不干
了,说你们厂子还欠着钱呢,不交钱,别想住。工人气得乱嚷:
“我们早就交钱了。”冯大脑袋赤眉急眼地骂:“操你们的,你
们交给谁了?交给鬼了?”一连吵了好几天,那天两边就动手打
起来。结果,两边都有受伤的,惊动了公安局。公安局也断不清
这官司,干脆就不管了,说你们还是找法院吧。
法院传了两边几回,看来也是难办,就黑也不说白也不说了,
到现在也没个意见呢。房子就这么空着,每天晚上十几个汉子守
着,就在里边吃喝拉撒睡。还有个家伙天天半夜唱梆子,尖细细
的嗓子学女声唱法,跟让人掐住脖子似的,闹得生活区里的好多
人睡不着觉,就骂吕建国是个窝囊废,连个房子也要不回来。
交了钱的工人着急,还去市委找了几回,也没找回什么喜兴
话来。听说冯大脑袋跟市委的几个头头儿好得哥们儿似的,没交
上钱的职工看笑话,有人解气地说:“谁让你们有钱呢。”
吕建国刚刚到了办公楼外,就听到楼里边有个女的在扯着嗓
子唱语录歌:“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
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吕建国心里直发怵,他知道今天又过不好了。这个唱歌的叫
杨婷,是六七年的中专毕业生,家庭出身高,文化大革命一开始,
就给揪了出来,说她写了反标。那时候也没有人负责,就稀里糊
涂地给判了十五年。邓小平上台那年才放出来,可人就神神经经
的了。厂里先是给她安排了一个看大门的活,可她总跟保卫科的
人吵架。保卫科长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还没说话,杨婷就把门
关上了,说要跟保卫科长睡觉。把保卫科长吓得魂都跑了,说什
么也不要她看大门了。交到厂里,厂里也没办法,就让她扫楼道。
也不管她扫不扫,反正到时候就给她开工资。这些日子,厂里没
发工资,杨婷就总到厂部来找领导,各办公室乱串,乱喊乱叫乱
砸东西,搅和得党委连个会也开不安生。吕建国跟她谈了一回,
让她把脸都抓破了,上个月还拿着一块砖头把贺玉梅办公室的玻
璃砸了,气得贺玉梅叫保卫科把杨婷抓起来。保卫科长苦着脸说:
“这女人是神经病,谁敢抓她啊,谁抓她就跟谁脱裤子。再说她
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就甭跟她一般见识了吧。”贺玉梅也没了脾
气。就让财务处先弄点钱给杨婷发了工资。消息传出去,气得工
人们乱骂:“我们干了活,还不如一个神经病呢。干脆我们也一
块疯吧。”
吕建国硬着头皮进了办公楼,听到杨婷又在唱样板戏:“这
个女人啊不寻常……”吕建国听得心里直骂:这个女人就是你!
上了二楼,就见杨婷正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穿着一件大红的毛
衣,身上还有好些上,像是在哪摔了一跤,头发也乱乱的。吕建
国知道他今天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就迎过去,笑道:“杨大姐,
你可是真早啊。”说着话,就站住了,他怕一开门,杨婷就得跟
进去,那今天他什么也别想干了。杨婷看着吕建国,嘴里不唱了:
“吕厂长,这个月的工资还不发啊?革命群众都要饿死了,你们
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吕建国心里就有气:你一点也不疯,提
起钱来你比谁都清楚。嘴上却笑道:“发,谁说不发了。过几天
就发。”杨婷盯着吕建国:“你可不能骗我。”吕建国笑道:
“我向毛主席保证。这总行了吧。”杨婷点点头:“行了。”转
身走了,一路唱着:“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学习雷锋好榜
样……”吕建国看着杨婷的身影,心里酸了一下,心想这个女人,
这一生真是毁了。
进了办公室,吕建国就抓起电话,给齐志远打。齐志远的办
公室没有人。吕建国又给他家挂了一个,也是没有人接。吕建国
就生气了,这齐志远真是指望不上了。他想了想,又给贺玉梅家
打。他想间问贺玉梅好点没有?看能不能让贺玉梅的丈夫谢跃进
托个熟人跟供电局说说。吕建国拨了两遍,电话总占线,就烦躁
地放下电话,心想准是谢跃进又在电话里谈生意呢。想到谢跃进,
吕建国就替贺玉梅发愁,又觉得这时候找谢跃进谈托人的事,有
点不合适。
贺玉梅最近跟谢跃进算是闹翻了。贺玉梅要离婚,可是谢跃
进不想离。吕建国也是从心里瞧不上谢跃进,贺玉梅跟这么个人
过一辈子算是怎么回事啊?听说谢跃进跟贺玉梅的妹妹贺芳还有
一脚,去年把贺芳的肚子都弄起来了,去医院做了人流,什么东
西啊!早他妈的该离。可这话吕建国讲不出来,厂长鼓劲让党委
书记离婚,传出去才好听呢!那个贺芳一天打扮得妖妖的像个鸡
似的,听说还跟市里某个头头儿靠得挺亲热。
吕建国正乱想着,销售处长老于和总工袁家杰推门进来了。
老于一进门,就又握手又跺脚地说:“建国,你这屋里跟冰窖似
的啊。你也弄个炉子升个火。”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大学同学,私
下里跟他没上没下的。
吕建国笑道:“昨天晚上还梦见跟你们在一起喝酒呢,真暖
和啊。”老于亮着一张大嗓门哈哈笑:“建国你真是革命的乐观
主义者。还喝酒呢?咱们都快喝西北风了。我听财务处说,这个
月的工资又怕是够呛了。”吕建国惊讶地说:“不对吧,前几天
不是刚有回款了嘛?”老于一撇嘴:“什么啊,都让银行给扣了。
这点钱,还不够咱们欠人家的利息呢。这事你不知道?”吕建国
骂:一我知道个屁,这几天我连财务处的面也不敢照。财务处天
天堆着一帮要账的,跟他妈的黄世仁似的。”老于笑道:“我们
家也是天天一大帮,我们搞外协加工也欠一屁股账呢。这不今天
玉县又来了几个要账的,硬拉我去喝酒,还让我请你一块去呢。
你去不去啊?”吕建国忙摆手:“行了行了,老于,你别往里装
我了。你还嫌我不乱是怎么着?你自己去喝吧。要让杨婷看到了,
又该给我念毛主席语录了。”袁家杰哈哈笑:“看把你们两个吓
的。喝酒还不是好事?就是没有请我的。”吕建国瞪了他一眼:
“家杰,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于问:“厂长,你昨天晚
上找国税局了?”吕建国泄气地说:“找了也没用。他们咬牙切
齿非要拍卖,咱也不怕丢人了。”老于苦笑道:“到这份上,丢
人也不怕了。我想过,咱们尽快弄点钱,拍卖的时候,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