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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任中银再唤,轻如梦幻。他轻轻地抬手,然后向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白衣女子就地转身,一张清瘦得几乎不成样子的、苍白得仿佛琉璃一般的脸,一寸一寸地呈献在任中银的面前。那个女子,面带桃花,清秀绝丽的脸上,犹有深深的泪痕。她仰起脸来,望着这个一个奇异伟岸的男子,苍白无色的唇抖了一下,轻轻地唤了声:“三王爷……”
洛暖心的眼泪,令任中银心痛,洛暖心的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令任中银心碎,可以说,这个人儿的每一寸呼吸,都牵动着他的心,这个女子的每一寸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涅槃——暖心,云山千里归来,你终于会为我流下眼泪了么……
洛暖心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心痛,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从喉咙里倒灌而下,她启唇,再轻轻地唤了句:“三王爷……”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还是同一张脸,还是同一种表情,可是,那眸子里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寂寞,还有那样的情深——这些,都是那个女子所没有的……
有什么,在任中银的眉间凝住了。他的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他的脸上的心碎,凝在了那里,他的说不出的怜惜和痛的表情,也滞在那里——有风,呼啸着从帐外而过,吹动头顶的旌旗,而男子的英俊到超出六道轮回的脸,此时,就仿佛是一张白纸,苍白无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的生气。
你不是她……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极其虚弱地响起,瞬间就了一种巨响,占据任中银的心。他的头,轰然一声涨大,原本深情款款的眸子,变成一片凝滞的铁灰……
他日盼夜盼,他为她扫荡一切,他梦里辗转百回,没有一时或忘,可是,此次回来的,却不是她……
忽然间就想起那一番话:我是跨千年而来的灵魂,我附在了别人的身上……
任中银的手,颓然地垂下,有一种蚀骨的,脉脉如水的悲凉,在心中,逐渐在蔓延开来,仿佛想要将他冻结……
女人,你离去了么……
为什么,我们的开始,总是在结束之后,为什么,我倾其一生,都再也不能触及你的指尖……
为什么?
有什么,就要溢出眼眶,任中银的湛蓝的眸子里,仿佛沾染着点点碎金。心里,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忽然记起,和这个女子一起归来的,还有蓝埏……
对了,就是蓝埏……
任中银不知想起了什么,急步走出帐外,却看到了那个一身大红的男子。
仿佛感觉到身后的注视,蓝埏在那个烈烈飞舞的旌旗之下,慢慢地收回了眸光,然后,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他的眼睛,还在穿过大步而来的任中银的视线,那个男子的眼睛,只是望着还停在帐内的洛暖心,眸子里的悲伤,在满地的雪光和灯火之下,泛着令人心碎的色泽。
“蓝埏……”一看到这个同样心碎的男子,任中银的心里,忽然有什么不祥的感觉,他望着蓝埏,薄唇张了张,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这两个落落定定的男子的眼里,凝聚、碎开,最后,“啪”的一声跌落……
冷风吹过,那一滴眼泪,被带走温度,然后,落于皑皑白雪之中,仿佛水落深潭,再也没有一丝的踪迹——就仿佛一个生命的诞生和终结,归于尘,归于土,到了最后,化为和天地共同存在的尘埃,一无所有……
远来的风,将两人的眼泪带走,可是,带不走的,却是他们的眸子里,那一种静静的,窒息的、令人无法言传的思念,还有绝望……
眼泪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那思念的悲伤,并不是一场幻觉。
是的他们,都在因为那个嚣张得曾经眼睛里只看得到天,可是,却愿意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付出一切的女子,而感到深深的绝望,还有悲恸……
那个女子,只来过了一下子,可是,却注定他们,甚至更多的人,要想念一辈子……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曾经有过美好的愿望,希望纵容那个女子的任性,希望包容她的嚣张,更希望,多想一个不小心,就和她白头偕老。
可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们却都没有能留得住她。那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来过了,爱过了,哭过了,痛过了,到了最后,挥一挥手,却连别人的思念,都带不走……
仿佛终于得到了那个答案,任中银手抚心口,湛蓝色的眸子,轻轻地闭上了,只觉得,心碎开了一地。
女人……
你可知上天是不公平的。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就如现在,你可能已经将我忘记,可是,我却只能选择,想你,甚至是,更想你……
女人,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会不会,我还在原地等你,有一天你再归来,可是却已经忘记,你曾经来过这里?
蓝埏站在一吹而过的风里,感觉着几一分一分地带走他的温度,他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个女人,曾经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嚣张,可是,她一旦不在了,所有的人,却都在想她……
就是那么一瞬间,蓝埏忽然想起了明明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还在帮作坚定的青儿,还有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还在坚定屹立的少年庄聪。
那个少年,一只手臂断掉了,一只袖管也是空空的,那抹小小的身影,站在灯火的阴影之下,仿佛失去了目标的孩子,整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深深的悲哀,深入骨,深入髓。
当蓝埏最终不忍,想要帮庄聪续上断臂时,那个脸色虽然苍白,却依旧镇定的少年摇头:“还是不要了……我要用这条断臂,来纪念我的主子……”
青儿上前,轻轻地抚着少年的手臂,静静地望着蓝埏,眸子里,却没有泪,她仰起脸上,静静地说道:“我知道,小姐她放不下我们,她终究会回来的……而我,要在她回来之前,守住她想要的一切……”
是的,我们都要守住,小姐曾经想要的一切——小姐,再一次回来,你就只能做个米虫……
蓝埏本来想要和他们说出洛暖心要回来的事实,可是,到了此时,他忽然发现,他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了,因为,那个女人,将会永远地活在,这些人的心里……
女人,原来,每个人,都有思念你的方式……
那么,那个人呢……那个令你怀着那样的复杂感情的那个人呢?或许,我应该去看看他——这么多人里面,你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吧……
因为,你们都曾经为对方,付出过那样多,那样的多……
天风吹走寒气,那随之弥漫的,却还是寒气。蓝埏脚踏浅雪,怔怔地站在塞外的一地冰雪里,有一抹难解的笑,终于都弥漫在唇边:女人,我不会想你,我只会等,等到你归来的那一刻……
转过身来,蓝埏望着任中银,望着那个同样绝望到眼眸都变成灰色的男子,再望了一眼正脸色苍白,朝着这里注视的白衣女子,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然后,他硬起心肠,转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很快地,大红的衣衫,变成一个红点,变成一个细微得几乎看不清楚的存在,很快地,消失在那一抹冰天雪地里。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蓝埏的身影消失之后,穿过塞外的流风,静静地响在任中银的耳中。任中银听出,那是蓝埏的声音,他在他自己传达着那个女人最后的嘱托:“女人说了,要你好好地对待这个身体……毕竟,她也爱了你一场,毕竟,你曾经那样的对待过她……”
任中银的眼泪,再一次无可抑制地流下,身后,有一个身影,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身后呢喃:“三王爷……”
任中银握紧了那一双手,再回过头来,天风依旧,蓝埏的声音依旧:
“和烈焰的战争,收手吧,在你坐上那个王座之前,将这个天下归于平静——这也是那个女人,最后的愿望……”
让战争走开,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天下,怕这也是那个女人,一向执着的事吧……
任中银的泪水,忽然之间,再一次,无可抑止地落下……
女人……
忽然之间,任中银就想起了无数的过往,无数的记忆的碎片。他轻轻地握着女子的手,轻轻地,含悲地叫了一声:“暖心……”
“嗯……”洛暖心从任中银的怀中抬起头来,用一双充满爱和依赖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在,我以后,都会在……”
我在,我以后,都会在……
可是,你这个“我,”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