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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兄,你可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可是,你一去三年,连信都不多留一封……”烈殒天几乎是踩着烈昊天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
那语气,那神情,仿佛真的是一个眷恋哥哥的弟弟,仿佛真的是一个情深意长的手足,在向久别的亲人,微微的抱怨,细细的倾诉。
烈昊天的脚步猛然顿了一下。
然而,也只不过是一下,他就大步地走了开去。还握着洛暖心衣衫的手漠然地向后挥了挥,烈昊天淡淡地吐出字句:“二皇弟,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烈殒天脸上的笑,刹时就凝住了。
他终究不是这个哥哥的对手么?无论他作了多少的掩饰,无论他背后下了多少的功夫,无论他怎样的优秀甚至是出类拔萃,可是,一旦到了这个哥哥的面前,自己仍旧还是那个依靠他才能偏安一隅的弱小少年……
对于这个哥哥,他一身是又爱,又忌,又恨。
烈殒天爱他的兄长,是因为母妃早逝,后宫纷乱,他就在兄长的护翼之下,安全无忧地长大。及至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这个身为太子的兄长,还是不离不弃,一直对他照顾颇周。
可是,烈殒天还是恨自己的兄长,恨自己兄长的得天独厚,恨兄长的明朗耀眼,而他,却要毕生地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皇弟,你长大了……”感觉到身后的沉默,烈昊天微微苦笑着摇头。然后径直来到堂中坐下,眼睛静静地望着已和自己同等高度的烈殒天,还有这个弟弟眉目之间的疏落俊朗,还有眸子深处筹谋淡定,决断冷厉。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皇弟,真的是长大了。
烈殒天的长大速度太快,快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而他成长之手段更是令人忍不住地扼腕叹息。
就如一棵长在树底的蔓藤,本来要靠那棵大树的遮荫,还有扶持,可是一旦看到了可以攀爬的机会,他甚至不惜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顶,不惜用自己带毒的蔓枝,将那棵大树,生生地扼死……
听了烈昊天的话,烈殒天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潇洒地来到烈昊天的对面坐下,洁白的狐裘铺展开来,仿佛一只即将迎风飞舞的鹤一般,姿态优雅,卓尔不群……
迎着烈昊天的依旧清澈淡定,不怒而威的眸子,烈殒天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这一次,淡泊亲切的伪装卸下,他终于都换上了一副成竹在胸,冷然淡定的神情出来。
他说:“皇兄一去三年,这三年,皇弟着实的挂念不已,所以,每日就模仿哥哥的样子,聊慰思念……”
他说:“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皇兄游历列国,博闻强记,但是弟弟,却还在这宫闱的方寸之地,苦苦地思念……”
他说:“相思日长,时光渐远,可能当皇兄都已不记得皇弟的模样时,皇弟却还记得皇兄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
烈殒天的话说得很慢,仿佛是凋零的落叶一般,晃晃悠悠,轻轻飒飒,那样的仿佛是云淡风轻的轻述,更象是树端的落红,秋风一吹,就如雨一般地落下,只留下漫天色彩旖旎的思念。
烈昊在冷眼望着自己向来最亲厚的弟弟,眸子里沉沉浓浓,深深浅浅。
等到烈殒天终于说完,烈昊天这才扬了扬手中的衣物,冷然说道:“皇弟,这叙旧呢,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得首先看到她……”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火星灼伤了眼睛,仿佛被漫天飞过的冰屑刺到了肌肤,烈殒天的瞳仁蓦地紧缩,阴沉如晚来天欲雪的脸上,过了半晌,才突然逸出一抹冰凉的笑意来。
V306
“皇兄果然是为她而来……”那样的仿佛刺伤了眼球的笑,在烈殒天的苍白瘦弱的脸上,仿佛落日鸢尾一般璀璨醒目。
他还在笑,胸口起伏,神情怪异。然后,他终于转过身去,定定地望着这个自小就呵护自己备至的皇兄,终于都露出了一抹凄惨悲凉的笑。
那样的笑,更象是遗落在岁月间隙里的珍贵回忆,他朝再拾拣而起,却已落满尘埃。
他笑,他说:“难道皇兄就真的不知道,皇弟这是在给你机会吗?”
是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己之念,朝堂之上,父皇面对诸多指责,其他四国,共同声讨?
难道你不知道,在八个皇兄弟当中,个个都妒嫉你的得天独厚,个个都憎恨你的少年英才,所以,个个都想趁这个机会,诸你于死地而后快……
那么皇兄,三年前满怀壮志豪情的你,今日究竟是因何而改变?
又或者说,只是因为兄弟间分别日长,所以,就连最基本的默契都已失去……
“我知道……”那样的慎重的、几乎是沉重的问话,却只换来烈昊天几乎是轻松随意性回答。烈昊天的手,握紧几乎被揉成一团的狐裘,神色淡淡地答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答应你……”
因为知道,所以不能答应……
烈殒天的脸涨红了,仿佛火烤一般,他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忿怒而变得嫣红,他怒道:“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听明白了我的暗示,却不准备接受我的好意?
为什么,只有我一人,永远在河之彼岸,守望曾经归来,可是,你却今日才告诉我,归来无望?
你怎么能……
要知道,我为你付出几乎是所有,可是,在你的心里,却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
要知道,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最重。可是,却为什么,还是要不动声色地将我拒之门外……
烈昊天忽然微笑起来。
他的笑,依旧的温厚,淡定,如阳春花开。那样的笑,带着一贯的暖意,还有冷醒的执着。他说:“二皇弟,人各有志……”
是啊,人各有志,有人爱江山不爱美人,有人世人可做棋子,有人,轻舍千金求挚爱,有的人,却是江山拱手,为君一笑。
孤独生活了二十余年,秋花落尽,春意萧瑟,那样的仿佛可以看穿宿命的疲惫,不足为外人道,也从不都不曾有人尝试着了解。
可是,他终于遇到了她。
世事纷扰,人来人去,可是,偶然之间对她的惊鸿一瞥,却让他窥见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的、一种绝不为万物所主宰,我独逍遥于濯浊之外的冷醒的,坚强的、冷醒的、倔强的、独尊的、处世态度。一种蝉蜕去拖累,只愿抱明月而长终的**于遗世之外的淡然、还有豁达……
于是,百世红尘,花开花落,他愿意执她的手,握住苍老,禁锢时空,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烈殒天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自小就引以为傲的兄长,脸色一分一分地变得苍白,内心一分一分地坚硬,直到——
烈昊天的脸上的那一抹近乎陶醉的暖意,仿佛一支流矢一样,瞬间射中了烈殒天脆弱得只剩下挽留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颓然倒坐在锦凳之上,过了半晌,才冷着脸说了句:“那皇兄可知道结果如何……”
皇兄啊,你可知道如此做的结果如何?
要么你我兄弟两败俱伤,要么,你我兄弟玉石俱粉……抑或说,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
如今的你,何其的陌生……
“说吧,你想要什么——给了别人,我或许并不甘心,可若是你想要……皇弟,我愿意成全……”
“那好,多谢皇兄成全……”脸上的软弱,仿佛瞬间飞过的零雪一样,就连湿意都不曾留下,烈殒天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几乎是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愿意为了那女子背天逆命。那么,就不要怪为弟的无情……”
“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烈昊天蓦地截断烈殒天的话,淡淡地说道:“一次性说完吧……”
“我要的东西,非常简单,就是你现在的一切,和将来即将拥有的所有……”烈殒天苍白着脸颊,眸子阴沉,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白玉雕像一般,他静静地笑,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不过片刻,就有人端着一行三杯酒走上前来。那杯,足有小碗大小,白玉色泽,玲珑剔透。那酒,并不是清白的水色,浓烈的香气。三杯酒,三种色,那酒是,碧绿色的,深碧,如银天之海。血红,宛如美人之唇,淡紫,恍若花季一梦……
三种酒,三种色泽,泛着三种不同的光彩,正随着侍从的脚步,杯身震动,荡起微微的涟漪……
“大哥……”烈殒天的脸上,忽然幻出一种梦幻般的温和笑意。他望着烈昊天,冷且硬的线条柔软下来,他上前一步,忽然梦呓一般地说道:“大哥,说吧,你要他,还是要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烈殒天紧紧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