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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隔不久,那钱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没有附一个字。
李金魁心想,她是想让我欠着她呢,一直欠着。
四年大学一晃就过去了。当毕业临近时,刚好也到了文凭吃香的时候。一时,
同学们都开始四下奔波,期望着能在省城里找到一个好的单位。只有李金魁没有动。
他知道,动也是白动,因为他在省城里根本没有门路。不过,按他的成绩,也是有
可能留校的。可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回去。
临离校前,李金魁做了一件让全班同学都感到意外的事情。那天,当他们高高
兴兴地去照毕业照时,路上,李金魁突然说,同窗一一场,就要分手了,我请大伙
吃顿饭,咱们最后再聚一次。听他这么一说,同学们都怔了。平时,他们都知道李
金魁是个吃干馍就咸菜的主儿,打菜从来都是一分二分,从未见他动过荤腥,有同
学开玩笑叫他“素人”。由于他平时也很少说话,从不跟人开玩笑,于是在大学里,
他就又有了一个绰号,叫“素人”。这次毕业分配,应该说,他是最差的,也是最
让人同情的,说话就要分手了,人一走,从此就天各一方了。他怎么会请客呢?这
话让人有些感动。于是,就有人说,吃也不能让你掏。这样吧,要吃就吃好些,咱
们大家一块凑个份子吧。李金魁说,不用凑份子,说过了,我请。有人不相信地问:
你真请?他说,我真请。于是,一班三十六个学生,乱哄哄地进了一家饭馆。吃饭
时,班长问,上酒么?他说,上。班长怔怔地望着他,说好家伙。四桌呀?!再少
一桌也得四五十呀!你……他说,放开。结果,酒一上,就有了很多的感叹,喝着
喝着,有人就哭了,说李金魁,平时太不了解你了,真够哥们啊!于是又纷纷留下
了地址……走时,李金魁又是最后一个离校的,他帮人扛着行李把外地的同学一个
个都送上车,而后握手告别。把同学们弄得都掉泪了,一个个都分别对他说,金魁
呀,同学四年,就你这一个真朋友啊!
然而,在同学们中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背着铺盖卷步行回去的……
败节草
败节草 第八节
李金魁从省城回来,当他把那一张纸交上之后,就由不得他了。
他先是从市里放到了县里,县里又把他放到了坟台乡。乡里呢,也好像没地方
搁似的,就把他放到了乡农机站。乡农机站紧挨着乡政府,都在一个灶上吃饭。李
金魁是学文的,不懂农机,就每天在乡政府院里晃晃悠悠的,举目四望,很孤独啊。
他心里想哭,面上却是笑着,见人敬支烟。一天,乡长把他叫住了,乡长说:“金
那个啥,你过去。”李金魁就过去了。乡长挠了挠头说:“李金魁是吧?”他说:
“是。”乡长说:“你那个吧。乡总机生孩子去了,你替她守守电话,如何?”李
金魁说:“成,成啊。”乡长拍拍他说:“行,小伙子诚恳。”就这样,他替乡话
务员守了一个月的电话。
那时,在坟台乡,乡总机是唯一对外的通讯工具,乡里方方面面如果有什么事,
都是瞒不过总机的,因此,总机室也就成了信息中心,乡里的干部们有事没事总喜
欢在这里凑。要是谁有了长途,李金魁就跑去叫一叫,这样一来二去的,乡里的情
况他就基本摸清了。于是,不到一个月,在乡政府大院里,谁都知道新分来一个叫
李金魁的学生,说起来,都是一个评价:那人诚恳。
到了这时,李金魁霍然明白了,嗑巴是一种诚恳哪!刚守电话时,李金魁对电
话还不太熟悉,说话不免有些紧张,他一紧张就打嗑,说头两个字时总是嗑嗑巴巴
的。想不到,这反倒换来了为人诚恳的评价。说话稍稍打嗑的人,紧张是免不了的,
但紧张造成了一种专注,说话时总不由得要盯着人家的脸,这就给人以认真的感觉,
你只要认真听,面部肌肉就跟着生动起来,生动加上嗑巴,这就是诚恳了。李金魁
得出这个结论后,还愉偷地对着镜子试了几次,就觉得很好。以后,他曾专门对着
镜子练,只练头两上字,他说你只能嗑巴这头两个字,可不能再往下嗑了,再往下
可就毁了。他对着镜子说:你、来了?……心里跟着说,很好哇!
月末,李金魁在总机室里接了一个县上的电后。电话里的口气很随意,也很大
气,电话里说:胖妞么?李金魁马上说:胖妞生、生孩子去了,电话就说:你是谁?
李金魁说,我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叫李金魁,是替她的。电话里“噢”了一声,说:
胖妞还干不干了?李金魁说,那我就不知道了。电话里沉默片刻,说:你去把乡长
给我叫来。李金魁顿了一下,说你是哪一位?电话里说:告诉他,王木贵。李金魁
慌忙找乡长去了。见了乡长,李金魁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乡长,玉木贵电
话。”乡长忽地站了起来,忽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认识王县
长?”李金魁说:“不、不从识。”乡长不再问了,匆匆抓起电话,说,王县长…
…只听电话里熊道:好你个老吴,咋搞的,你真是有人没地方使了?让一个大学生
给你守电话?!你要是真使不上,给我退回来吧!……乡长一听就慌了,赶忙解释。
李金魁一看这情形,悄悄地从总机室里退出去了。
第二个月,乡长就不让他再守电话了。这时刚好赶上乡里的计划生育宣传月,
乡妇联主任又把他借到了计划生育小分队。乡妇联主任叫王翠花,是个很泼辣的女
人,她本就有几分颜色,再加上她丈夫是县银行的行长,这就更加增了她说话的分
量。她对乡长说:“那个大学生让我用用。”乡长笑着说:“用吧,别用坏了。”
妇联主任说:“老吴,你这话可够粗了,小心我骗了你。”乡长哈哈大笑说,“粗
不粗妇联主任知道!你要用我就让你用,你还咋的?”说着,他把李金魁叫过来说:
“金那个,你归她使了!可别让她把你用坏了。”妇联主任也笑着说:“当乡长的,
没一点正经!金魁,你可别听他的……”李金魁说:“大、大姐,我听、听你的,
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乡长说:“听听,你䞍用了。童子鸡啊,咋用都行。”妇
联主任“咯咯”地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李金魁这句话使王翠花心里燃起了一
丝柔情。她说:“学生,你别听他胡咧咧,你跟着大姐,大姐不会亏你。”
就这样,李金魁又成了乡计划生育小分队的一员,跟乡妇联主任到村里搞结扎
流产去了,一搞又是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每每进村的时候,王翠花就交待众
人说:“紧脸。都给我绷紧脸!”开始李金魁还有点不大适应,慢慢也就适应了。
有一次,在半坡村,小分队在村里给妇女们检查的时候,王翠花的喉咙喊肿了。下
来的时候,王翠花捂住半边脸,随口说:“谁那儿有小药?明儿给我捎来点。”立
时,李金魁说:“我、我那、那有。”王翠花说:“冬凌草吧?”李金魁说:“冬
凌草三黄片都有。”王翠花说:“行,捎几片吧,我牙也疼。”于是,第二天早上,
李金魁特意到乡卫生院旧了一趟,买了一瓶冬凌草,一瓶三黄片,一瓶草珊瑚,给
妇联主任拿去了。到了小分队要解散的时候,玉翠花当着大伙的面一人发了六百块
钱的奖金,而后又私下里给了李金魁六百,说:“上头有规定,这钱我当家。大兄
弟,咱俩是一千二!”李金魁不要,说:“大姐,这一段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这
钱我不要,我也花不着。”王翠花一嗔脸说:“拿着!年轻的,正用钱的时候,叫
你拿着你就拿着。”说着,把钱硬往他怀里一塞,又笑着说:“你是大学生,有学
问人,跟我能学个啥呢?”李金魁正色说:“就学了一招,紧脸。”王翠花笑了,
说:“这算个啥呢?”李金魁说:“你这‘紧脸’学问大了。在基层工作,面对的
都是老百姓,也没啥文化,有时候你讲理是讲不通的,但是脸一绷,他先就怵了三
分,这首先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这是告诉他,你是官,他是民。往下的工作就
好做了……”王翠花一怔,心里热热的,说:“到底是大学生,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在下边工作,也就得这个样儿。”这么一来,两个人就又近了三分。
女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