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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盒一点点撕碎,扬手抛出去,纸片无力地在黄昏的风中飘着,又落下。一个刚刚挺完
整的东西就这样被撕碎了,就像东风厂一样。
一包烟飞过来,落在向大跃身旁。向大跃抬头一看,阎玉梅正站在他的眼前。
向大跃苦笑道:“你也来了?”就撕开烟,叼上一支,狠狠地吸起来。
阎玉梅笑道:“挺难受的吧?”
向大跃淡淡说道:“别忘了你也是从这个厂出去的啊。”
阎玉梅没说话,抬头看看贴了封条的办公楼,就转过身去。
向大跃把半截烟蒂扔在脚下,狠狠踩着,跳起来,一肚子的火发泄出来:“你现在
高兴了吧,你达到目的了吧,你可以……”他突然不喊了,阎玉梅转过身怔怔地看着他,
眼睛里噙满了泪。
向大跃抬起头,看到远远的暮色潮水一样涌过来,压得他心里好沉好沉的。
一个月之后,东风啤酒厂破产清理完毕,全部余产作价出售,由新成立的东风啤酒
集团全部吃进。七星厂准备买进破产的东风厂的打算落空。当天下午,东风啤酒集团总
经理田克在本市世界大酒店举行招待会,新任市长黄超出席了酒会,市里各界知名人士
请来了不少。黄市长亲自打电话请来了阎玉梅,并坐在一个桌上。有人看出,黄市长旨
在安慰未能如愿以偿的阎玉梅。
据有人后来讲,那天阎玉梅喝得意气风发,把黄市长、田克等人灌得人仰马翻。阎
玉梅最后说了一句话,把几个人的酒都吓醒了。
阎玉梅说:“不出两年,我们七星厂要把东风啤酒从市场上挤出去。”
阎玉梅说罢,笑了笑,就退席了,留下了一桌半醉半醒的人。
田克一旁的程东跳脚吼起来:“太猖狂了!”
再一个月后,东风啤酒厂破产案最后审结。上一任厂长耿和民被起诉。耿和民大包
大揽了全部亏损责任,被判刑五年。宣判那天,向大跃去旁听了。他看到耿和民表情挺
淡,好像被判刑的不是他。耿和民一双大眼睛没了神采,空空茫茫的,是一种解脱后的
空茫。
向大跃知道,耿和民不会入狱的。耿和民已经检查出癌症晚期,这是几天前田克对
他讲的。向大跃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耿和民为什么在背后推着他向大跃去申请破产,
而且还发誓要承担责任了。莫非人知道自己快要走到生命尽头时,都会产生一种不顾一
切的举动?那么谢光呢?
从法院出来时,田克叫住了向大跃,两人慢步走着。田克问:“大跃,你什么时候
来我这里上班啊?”
向大跃淡淡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还能在啤酒业立足吗?怕是要给你们带
来晦气的呀。”
田克摇头道:“不是实话。你是啤酒业的知名人物,怎好就此歇手?来吧,程东让
我找你呢,当个副总,可以了吧。”
向大跃苦笑道:“市里先把东风厂的工人安置了吧,我听说还有一千多职工没有最
后去向呢。我要是去了你那里,工人们会咒我不得好死哟。”
田克笑了。
向大跃看了田克一眼:“许雁昨天回来了,我的家也要破产了。”
田克怔了怔:“真得离吗?”
向大跃点点头。
田克问道:“那你就去阎玉梅那里吧,说真的,我还真想用你哩。可是你若是跟许
雁离了,还是跟阎玉梅破镜重圆吧。”
向大跃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到她那里去的。”说罢,就目光空空地向前望去,目
光里似有无限悲凉。
向大跃回到家里,许雁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他。向大跃笑笑,就坐到桌前。他知
道,这是他俩最后一顿晚餐了。
许雁昨天回来,一进门就告诉他,她是回来离婚的。如果向大跃不同意,她马上就
去法院,如果同意,明天她跟他去民政局办手续。
向大跃笑道:“你跟我离了去找贺加东啊?”
许雁笑笑:“不,我俩已经散伙了。”
向大跃笑了:“这还差不多,我俩应该在一条起跑线上,不然你是有目标的离,我
则成了被丢弃的旧衣服了。”
许雁笑道:“你难道不想对我说几句和好的话,再争取一下吗?”
向大跃摇头:“你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说服的女人。明天上民政局。”
许雁怔了一下,软软地看着向大跃,张张嘴,似有话讲,可终于什么也没有讲,就
款款地走到酒柜前,取出了一瓶五粮液。向大跃想起来,这是他俩结婚时买的。当时怕
涨价,许雁说这瓶酒要等他俩结婚十周年时再喝的,没想到今天喝了。向大跃心里感叹
一句:人生真是不愿设想糟糕的结局啊。
两个人闷闷地喝酒,谁也不说话。
窗外的风单调地吹着。水一样的月光漫上了窗子。
许雁突然问了一句:“耿和民判了几年?”
向大跃叹道:“五年。”
许雁笑:“你倒是躲了干系啊。”
向大跃哑然一笑:“本来我就是耿和民手里的一只炮弹。”
向大跃一杯杯喝酒,突然感觉头晕得很,就停住杯,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晕了,
要躺躺才行。”于是歪到沙发上了。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听到许雁喊了一声什么。向
大跃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雪崩了。”许雁正在看电视。
“哪儿啊?”向大跃恍惚中问了一句。
许雁说了一句什么,向大跃没听清,又问:“死人吗?”
许雁说:“没死人。”
向大跃又放心地睡了。
燥热的夜风在窗上响着,乱乱的,没有一点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