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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或者谢光的自杀不单单是那些债主们逼债的因素吧。
向大跃又重新看了一遍谢光的信,就颓然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火柴,烧掉了这封
信。他感觉谢光的灵魂在火光中跳跃了一下,就熄灭了。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一种虚无
漫上心头,向大跃想到了谢光,也想到了自己。他一阵心酸,泪就涌出来。
程东和田克疲惫不堪地从市政府那座灰色大楼里出来了。
田克笑道:“老程,你今天不请请我啊?”
程东笑道:“正好我老婆这几天对我试行自主经营,走吧,我请你去吃涮锅子。”
程东知道田克有话要跟自己说。
刚刚结束的市委扩大会议最后敲定了东风厂破产的事,并且决定成立东风啤酒集团,
由雪莲啤酒集团兼并原东风厂。陈浩然主持了会议,他也许是最后一次主持关于东风厂
问题的会议了。市人民代表大会就要召开了,黄副市长上台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陈浩然
在会上动了感情,他说东风厂这块金牌子不能倒,这块牌子的价值就值上千万的,不能
让阎玉梅的七星啤酒厂吃掉东风,要保证国有企业的财产不流失。要壮大雪莲啤酒的声
势,现在七星厂的生产已经露出垄断的声势了。新建的东风啤酒集团,由田克任董事长
兼总经理,提东任副总经理兼总设计师,即日向全市发股。在谈到东风厂几千名工人的
时候,陈浩然说,东风啤酒集团必须全部接收这几千名工人,这是成立东风啤酒集团的
第一个条件,没有谁可以把这几千名工人置之度外。我们是共产党的企业,不是国民党
的企业。说到这里,陈浩然的眼睛湿润了。会场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田克看到黄副市长
埋下头,把手里的一支红铅笔轻轻地捻着。
田克和程东坐在一家小饭馆里,慢慢饮着雪莲啤酒。田克笑道:“味道不错吗?阎
玉梅想弄垮我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东摇头苦笑:“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你没看到市面上‘七星’那个火劲啊,
我想咱俩的苦日子在后边呢。”
田克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不能败在一个女流脚下啊。”
程东闷闷地说:“我不敢保证我们就能打垮阎玉梅的。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向大跃
怎么就跟她离婚呢?要是我,打死也不能跟这样一个强女人分手的。向大跃实在是有眼
无珠。”
田克苦笑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不让阎玉梅当东风厂的厂长呢?”
程东摇头道:“留下阎玉梅,还会有李玉梅张玉梅出去干的。这是大势所趋。”
田克道:“现在雪莲厂的技术人员也让阎玉梅挖走不少了,咱们要当些心啊,别学
了东风第二啊。我总觉得现在咱们在气势上已经输给阎玉梅一半了。”
程东一拍桌子,虎着脸说:“老田,背水一战吧。”
田克没说话,盯着窗外。街上车来车往,一股不安的气氛在街上涌动着。
没有风,天灰灰的。
警车开进东风厂的时候,阎振明感觉到一股愤怒的情绪在空气中燃烧着。厂门口黑
压压地拥满了人,几个执行的法警在驱赶着人群。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也赶来了,几个
记者扛著录像机、举着照相机跑前跑后的。阎振明一眼就看到厂门口放着一个大花圈,
很是扎眼。一个黑黑的大“奠”字,结结实实地贴在花圈中间。几个工人一脸漠然地守
在花圈旁边。有两个法警似乎跟那几个工人说着什么,那几个人却无动于衷。
阎振明跳下车来,后边工商税务的车都依次开进来了。阎振明指指花圈:“谁放的?
拿走。”
就有几个法警过来,要搬走那花圈。
一群工人就拥过来,护着那花圈。两个青年工人恨恨地笑道:“干什么啊?谁家没
个丧事啊?”
一个法警怒道:“你们不要胡闹啊。搬走。”
“不搬!”为首的赵志森硬邦邦地说。
“搬走?”工人们怒目而视。又有更多的工人拥上来。“不搬!”
双方僵在那里。空气紧张了。两个法警就看阎振明。阎振明走过去,发现一些工人
的眼圈已经红了。阎振明心中一颤,就回过头喊一声:“向大跃来了没有。”
向大跃从人群中站出来:“我在?”
阎振明瞪他一眼:“搞什么名堂?搬走!”
向大跃看看那花圈,没说话。
阎振明怒道:“你听到没有?”
向大跃摇头说:“我不管这事。家里有了事,你总不能不让人家哭两声吧?”
阎振明恨恨地瞪了向大跃一眼,对那几个法警说:“算了,就放着吧。”然后对于
副院长说:“执行吧。”
于副院长带着几个法警,抱着一叠早已经写好的封条,进了办公大楼,到各屋去贴
封条了。还有几个人就去搞厂门口那块“老人家”手书的“东风啤酒厂”的大牌子。牌
子已经年深月久,固定在上边的钉子已经锈蚀了,就有一个法警拿过一把锤子去砸。咚
的一声,向大跃就闭上了眼睛。他感觉那锤子像是砸在他心上了,心上重重地疼了一下。
“不要动!”随着一声喊,几个啤酒厂的老工人冲过来。把法警们推到一边,小心
翼翼地把牌子弄下来,用一块红绸布包上,扛走了。阎振明心里一沉,就把目光转向了
西天,太阳正在慌慌地向下逃去,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伤口一样暗红的云霞。他感到一
个时代真的过去了。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人在哭。他看到身旁的向大跃已经是泪流满面。
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女工,奔到阎振明面前,怒声问道:“你们就这样把厂子给
封了啊!东风厂真的完了?”没有人理她。她又转向向大跃:“姓向的,你安的什么心
啊!毛主席肯定了的厂子,真的就毁在你的手里了啊?你是混蛋啊!混蛋!”女工突然
伸手啪啪扇了向大跃两记耳光。向大跃一动不动,似乎木了一般,血从他的嘴角淌下来。
那女工呆住了,猛地蹲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阎振明给两个法警使个眼色,两个法警
就把那女工拉走了。
阎振明缓缓走上办公室的台阶,掏出裁决书,站在早已经布置好的宣判桌前,宣布
判决:
……东风啤酒厂所欠债务计七千八百五十二万元,无力偿还,严重资
不抵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破产法,第七条,第十八条……第……现在
判决东风啤酒厂从……日起破产生效,收缴营业执照,取消银行账号……
没人说话,只有阎振明那沙哑的声音在厂区响着。向大跃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个记
者站在他面前,有的问他对这次破产的感想,有的朝他摄影照相。向大跃一句话也不说,
他耳边渐渐听不清了阎振明的声音。他突然清醒过来,朝围着他的记者吼道:“滚开!”
阎振明已经宣判完了。工业公司的领导接着宣布了破产清理工作组的名单。阎振明
走下台阶,工商、税务、银行的几位领导也随他走了下来。
“谁干的?”法院司机老张恶恶地吼了起来。法院的车被扎了车胎,不能动了。
工商税务的车也被扎了。
工人们冷眼围着看。
老张骂道:“都破产了,还神气个鸡巴啊。”
“你说谁呢?”一群工人就围上来。
“你小子嘴里干净点。”有人指着老张的鼻子教训着。
“你们想干什么啊?”老张火了。
“谁想闹事?”几个法警走过来。
工人们满不在乎地冷眼看着法警们,恨恨地笑:“别吓唬人,没人闹事,要闹早闹
了。只是请你们嘴里干净点。”
“你们想妨碍执行公务吗?”法警们不依不饶。
阎振明走过来:“别吵了!把车拖回去好了。”说完掉头就走。
老张恨恨地说:“这也太窝囊了啊。”
阎振明回过头来,看看老张和那几个法警,说道:“换着想想,如果有一天法院也
解散,你们也一样的。”
车一辆辆地开走了,工人们也都散去了。办公楼前只剩下了向大跃一个人。他感到
心里一阵阵地发空,像被人抽走了全部的血液。乱哄哄的局面结束了,他一时觉得失重,
难以承受的失重。
铁红的夕阳终于烧化了,远远地跌进了地平线。红红的余光泻在台阶上,向大跃觉
得自己好像融化在这暗红色的夕阳里了。他伸手摸烟,却摸出个空烟盒来,他缓缓地把
烟盒一点点撕碎,扬手抛出去,纸片无力地在黄昏的风中飘着,又落下。一个刚刚挺完
整的东西就这样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