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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臣;今天,我是我自己,你呢,你又是谁?
“你可曾见得我的珠子?”你说话的时候,举起手来,念珠在夜里发亮,你举到自己眼前照亮,是不是怕我身上你有什么看不清?
你找得既然是珠子,可是为什么看得却是我,我偏不说话,你也就这样盯着我看。
你这样盯着我看,粘了月色的叶子从山头的树梢上飞下来,拍在水上,敲起层层细纹,一半个圈推向我的胸口,一半个圈推向你的心口,看吧看吧,你看的不是这肉身之色,也不是尘泥赤裸,你看的是三万三千经文内外未解之事,你看的是三十三天上下未有之实。看吧看吧,你可知道,你我这眼光交接的须弥之间,这里不过风吹叶落水波荡漾一刻,人间却是寒来暑往春华秋实一年。
然而你笑了。
“你,看见我的珠子了么?”你问得小心翼翼,老实可欺。
我招手,唤你过来。
你果真过来,离我只有三十五念珠串在一起那么一段。
“你……”
我张开了嘴,那最后一枚珠子被我衔在唇齿之间。
我也笑了,你取是不取,你要是不要?
夜无声,倒影中是水动,还是人动;你抬起臂膀的还是落下;乾坤遥远,你只抬一步,便靠近了我。迷惘的双眼,迟疑的开合,是念珠在我口中闪烁,发出消灾渡厄的召唤,还是一击即中得过不且过的因果,让你更加干渴,终于用双唇舌尖,放心大胆的触摸。
于是我将念珠还给了你,附送热情环身的拥抱,红尘滚滚,于是无处可逃。
可是你还是没有离开,这也是有生之年里,你最初最后的一吻,纵使珠穆琅玛化为灰烬,纵使金刚万仞揉成细沙,我的唇边都会带着它,欲走还留,欲说还休的余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月上中天,身边的水已经消退,你都没有发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星光满天,翻飞的纱绢拂到你的脸,终于打醒纠缠的欲念。你惊恐地后退,抄起草地上的袈裟,慌乱中掉落一系布卷,我自是不会错过,挥手腕勾进手中,向后一个跟头跋地而起坐在树干上,兴冲冲铺展开来,原是一副画;想是你行路间扯散了行囊包裹,沾着忉利天池畔朱砂粉白泥浆,用手指涂抹描绘出来的九曜莲花滴露图,心中巧慧化为一片娉婷雅致,一块粗布上竟然可见水光荡漾莲花摇曳;我再看一眼你,已是脖径通红,汗流浃背。
“只可惜你们路过那里还是早上,这些花苞还没有打开。”我笑嘻嘻地告诉你。
“天界风光,一生终得一见,我忍不住随手乱做的,当不了真。”
我摇了摇头,把中指送入嘴中,嚼一口,吮出血滴,再抖手腕,洒落画卷浓浓淡淡几点纤红,那莲花儿面色得了滋润,刹那间绽开夺目鲜艳,多了生气,几似微笑。得意洋洋我把布片丢给你,看得你目瞪口呆,定在月光里,神游目炫。
“你还会画别的么?”我问道。
点头就点头,何苦那么拼命。
“有这心思,好生多看些经书,明天见了文殊菩萨,拿出画这花儿草儿的劲儿,你定考得进。”我一只脚站在树头,远眺山高灯景;抽身潜入云间;留你在林间花簇中,举头四顾。
飞得越高越觉风大,我望着这三十三天上下云烟雾海,细碎星辉,只觉千百年未有的忧心忡忡,也是千百年未有的沾沾自喜。
欣欣然,飘飘然,我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裁踏着越聚越多的祥云,低头躲过霓虹二色,那钟磬鼓板之声,也越来越盛;直到飞过了兜率天最高处,但见那耆崛山又浮在弥幻界天顶中央;浮图尸林,光华璀灿;经幡法帜,迎风招展;雷音寺正门洞开;无数光明使者侍香僧尼洒扫庭除;净池水中八大龙王争相起伏引出云蒸霞蔚,挥出琉璃香雨,滋润了红檀瑶台中六千绛珠仙草,七千妙叹勺药,八千姹紫嫣红纯玄素白九花九叶九蕊曼陀罗。
我瞅准偏殿入口处迦蓝诸天众人互相争辩议论,忙束了发系,弹去衣靴尘土,详装正色挤了进去;不料想是方才摩伽数了人头,寻不见我,此时便冷了脸色,近我身旁盘问:“这些时候你去了哪里?”
“多年未曾上得须弥山高处,一时迷了路呢,哈哈。”我对这为大哥向来没有正经颜色;我知他就是看着凶神恶煞,实是七情六欲中内虚火热那种,不用太把他当回事儿。
“小弟呀小弟;你可知就因这法会盛事,大阿罗汉带来太多人间弟子,山上上下那人肉气弥漫,引得平日缩身在须弥山谷地裂缝中的天魔妖众夜叉鬼母蠢蠢而出,传言已经有三五僧人被守护神灵不注意时被它们拖了去,生吃活烹了。几时没见你前来,怕你在路上遇见什么凶险呢。”
我皱眉头,嘻笑道“南无阿弥陀佛。”
各天众七嘴八舌不久,云钟响彻云宵;偏殿行廊尽头突然大放异彩,想是正殿里点了酥油灯;摩伽又换了庄严脸色,走在前头;我们其余三十二人依照长幼尊卑依次鱼贯而入。推推搡搡说说笑笑中过了双树园,绕过孔雀台,正要穿过有明王伏魔图的侧殿,却见普贤菩萨急匆匆地挤了进来,想是也来得晚了,不好意思从正门突入;众人都忙不迭打些讨好招呼,说些花样奉承,皆大欢喜中菩萨与我擦身而过,突然回头笑道:“呀,胸口的花儿真好看。”
我一惊,低头沿着普贤的目光寻向自己胸前,呜呼,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印上了白泥红血的一朵莲花,想是我翻看那布卷画时不留神贴将上去的。我慌忙裹进了纱衣,还菩萨一个孰美我美的讪笑。
来不及细思量;后面接踵而至;我只好匆匆前行;再一拐入了大雄宝殿,里面光明大盛,晃得我睁不开眼,但是定下心神,却又看见
时轮金刚净立四处,药师三尊侧耳相谈;文殊手势观音地藏除遮虚空弥勒普贤四面围坐,龙尊精进离垢勇施那罗延功德浮空而望;五百罗汉立如山,十殿阎王衣似海,四天明王面红耳赤,韦驮将军探头探脑,大小天龙盘柱而游,白象群鸣灵鹫展翅;又有大乾闼婆携身姿曼妙无数飞天托了花灯燃起龙涎,挥舞霓裳羽衣熏染殿堂,正中自是大日如来佛光普照神态自若。
其实这种场合虽然热闹好看,但是我们心里清楚,从摩伽被封做帝释天那一天起,我们天众诸人无非就是须弥山里的看家护院,名称响亮但地位不高。这种佛国法会我们所知无多,但是每次无非都是大家互给面子叫上我们,一是捧个人场,二是能壮声势,三是可以分些香火供品金银散钱。可是一来二去大家心里都不再觉得好玩,因为这满天神佛讲经说法起来,真叫个没日没夜翻江倒海;短则过月,长可数年;记着一次有个居士维摩诘与佛舍利在论经中三言两语不和吵将起来,真是口舌飞舞,痰唾倾盆;刚开始我还听得饶有兴味,可是后来日升月落,草长花开,我和众弟兄在那群佛论战中也不知睡了几觉,只记得我的胡子垂了膝,他们还在辩论;南去大雁的带着儿女飞回,他们还在辩论;最后佛陀见我们一干人等着实可怜,示意摩迦带我们悄然退下,才算是终此一劫。
想到这里我不禁嗟叹,这次是选拔贤才,来得不仅是各路菩萨,还有那急于表现话多事多的九千人间弟子;唉呀呀,这一盘天坐,不知几世几何了。
果不其然,那众佛众菩萨前的大殿上水流般挤进无数诚惶诚恐的老实嘴脸;看见叠了几层的罗汉菩萨,已经傻了眼;钟声迭荡,有降龙伏虎尊者引其一路上得台阶进前,又有文殊菩萨择三藏之一劝导质问;不多时庙堂里已经嗡嗡哄哄,不知所云;隐隐约约听得《阿含经》《本生经》《出曜经》《百句譬喻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带转丝萦;《金刚经》《宝积经》《华严经》《大乘密严经》《楞伽阿跋多罗宝经》百转千回;考过六经十一论又问律法文句枢要,四分五分蘖盘圆觉,六祖十地妙法莲华;下有支支唔唔,上有哼哼呀呀;大殿内灯明香暖,没听完三章五句,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