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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青笑道:“令尊大人仁义之名满天下,快誉满京华,所以他不在乎毁誉,敢于拒绝,但别的镖局就不行了,如果拒绝了一票生意,传出去别人会以为镖局担不起这个责任,你家的天马镖局门面虽大,却没有什么出色的高手,完全是令尊一个人独挑大梁,卖的也是他的老面子,所以用不到这种杀手,而用是着我的却非我所愿,天下没有第二家天马镖局,所以这行饭还是没有我混的。”
纪小如道:“如果杜大哥有意思,我可以……”
杜云青忙道:“多谢盛情,我没有意思,我这个人怕拘束,不能够长眈在一个地方。”
少妇笑道:“纪姑娘,你别忙着为镖局里拉人,令尊的天马镖局是否开得下去,还很难说呢!”
纪小如一翻眼道:“为什么开不下去?”
少妇笑道:“在你们眼神龙帮的过节没了之前,谈这些都太早,得罪了神龙帮,天下寸步难行,就算你们不关门,也还人敢上门照顾。”
纪小如不说话了,杜云青又灌了一口酒,瓶口已经空了,笑道:“这是什么酒,两口下肚,不阻肚子里热得冒火,好像连背上的刀伤都不疼了。”
少妇一笑道:“吉林老山人参泡的陈年高粱。”
杜云青一笑道:“我这肚子里今天总算嗜到人参的滋味了,不过也不怎样呀!也没什么味道。”
少妇一笑道:“人参在于它的滋补而不在味,普通药里难得买到好的,所以参味浓重,两百年以上的老参,味道已谈多了,这里是用一支五百年老参侵的,根本就没有参的味道,据说在挖时,已经不变化之象,到了返璞真的境界了,尺来高的一枝参,只挤出一寸盎的汁,合了一缸药酒,徐大哥珍逾性命,要不是为了杜爷,他真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纪小如神色微动道:“六年前吉林将军获得一枝参王,呈奏大内,派了八百名的军卒解送晋京,说在路上出了事,被人用一枝萝卜调了包。”
少妇笑笑道:“是有这回事,而且这也是徐大哥下手后唯一自己留下来的东西。”
纪小如知道:“那位将军为此而掉了脑袋。”
小妇道:“为了这枝参而死的人不止是一位将军。还有挖到的一大家子呢!那位来参客来到这枝巨参后,视同这珍宝,千金不易,那位将军为了邀宠取功,竟然硬指他是盗贼,派重兵夜袭,把人家一门十四,杀得一个不剩,夺得了这枝参,所以他丢上一命并不冤。”
纪小如这才不开口了,车中所备的药骨都很效,敷在伤口处,不但止住了流血,而且也不太疼痛,再用白布裹上。杜云贵的精神很振奋,笑笑道:“今天算是过了一下舒服口子,百万富豪挨了一刀,恐怕也享不到这么好的医疗,不过我觉得平平安安的穷日子,还是比这个滋味舒服得多,二位以为如何?”
纪小如笑道:“那是当然了,谁也不会为了要得到这种治疗会故意挨上一刀的。”
杜云青笑道:“所以我觉得人还是穷一点好。”
那少妇笑笑道:“社爷,你别忘了你受伤的时候还是身无分文,是这百万富豪的治法才使你很愉快地脱离了痛楚,如果你还是分文不名,还在路上一步步地赠着呢!”
杜云青倒是无话说了,顿了一顿道:“这位大姐似乎很希望杜某发财似的。”
少妇掩口笑道:“当然,我干的行业,只希望贵客多多照应,从没有穷鬼上门的。”
杜云青顿了一顿,纪小如道:“大姐是在……”
少妇道:“八大胡同,翠喜班,我叫春花老儿。”
杜云青轻轻一叹道:“姑娘的本名呢?”
少妇神色天朗地道:“说了怕你生气,我们是同宗。”
杜云青神色一震道:“雪地飞狐杜九娘。”
少妇微微一笑道:“杜爷的耳朵很来呀!我这个匪中已经五六个没用了,杜爷倒还记得。”
杜云青笑道:“跟姑娘一比,社某算是后辈,姑娘十四岁就开始在江湖道上闻名了。”
杜九娘爽然道:“不错,十四岁出道,十五年了,仍然是在江湖上混,而且越混越回头了,但我认为除了八大胡同,才算过了人的日子。”
这是句很令人费解的话,连杜云青都不懂了,难道游侠江湖不是人,在勾栏院里迎为送往倒是人了。
杜九娘轻叹一声道:“当我以雪地飞派的名号闯荡江湖时,偶而也伸手管管不平事,但大部份时间却是为虚名所驱,争强好胜,受人利用,何赏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直到我碰上了徐大哥,才知道行快的真正意义,也算是真正为自己的理想而活着。”
杜云青做叹道:“杜女侠,说为名利所驱,倒还讲得过去,但说你为人利用,又是怎么回事呢?”
杜九娘张口欲言,但又止住了道:“每个人都有点不足为人道的小秘密,假如不说出来不会引起社爷的误会的话,我还是不提的好,那一段过去连我自己都忘了。”
杜云青微微一笑道:“看来杜女侠是个很达观的人,居然把过去志得一千二净,这是很难得的事,请恕我冒昧,问起不该问的事。”
杜九娘笑笑道:“没关系,在悴喜班每天至少也要回答一两次这个问题,对别的人,我都可以捏造一篇身世,换两声同情的四算,但是杜爷认出了我,那些捏造的身世自然骗不了你的,因此我只有不回答了。”
杜云青道:“这辆车了是你自己的。”
杜九娘笑道:“八大胡同的姑娘置车子是固然,但是太招人忌了,车子是我私下置的,却是用了空部诗郎孙景的名义,这样就是在半夜,通行四城也方便些。”
杜云青颇感兴趣地道:“堂堂方面大员,居然可以在妓院公然置车吗?”
社九娘一笑道:“那不稀奇,一品大员不在外面置所金屋就不够气派,孙治儿是个穷京官,根本置不起,钱是我出的,车子跟小公馆用他的名义,这样对大家都方便,因为他惧内出了名,口袋被老婆扣得紧紧的,但在外应酬又不能寒酸,所以我这个做法对他也大有好处。”
纪小如忍不住道:“有什么好处呢?”
社九娘笑道:“待郎的官儿不小,应酬自然多,但又是副缺,掌不了宝权,没什么油水,却又要充排场,我这所小公馆替他撑了场面,应酬请客不要他掏半个子儿,何乐而不为呢?”
纪小如道:“对大姐你又有什么方便呢?”
社九娘道:“搭上个名流,身价就高了,光卖卖色知就可以应付了,而且谁也不好意思去剪他的边儿,我才能落个清净,在人大胡同的红姑娘都认了这么个主儿。”
纪不如不懂什么叫剪边儿,但也不好意思问,杜云青笑道:“这么一来,那些寻芳客还肯花冤大头的钱吗?”
社九娘一笑道:“杜爷大概在花业里很少涉足,不懂内情,八大胡同的姑娘都有主儿,她们不是卖身,而是卖门路,因为这儿是京师,到京师赞宫的官儿们要走门路,又不方便公开门行贿,为了避疑,我们这儿是最好的场所,要赞那个衙门的缝儿,就到好几家去,再由我们出面,邀集有关的司员,酒色场中谈交易,既方便,又不怕言它们抓住小辫子的。”
杜云青一叹道:“难怪京师会如此繁华,原来就是靠着这些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人和事点缀起来的,不过仕女侠,你头局接线,造成皆大欢喜,苦的都是老百姓,一丝一缕之奉,将来都是民脂民骨。”
社九娘笑笑道:“也不尽然,许多营谋奔走的人,都是很有钱的富豪,就因为富而不贵,不想买个庄街来以光门相,为的就是婚丧喜庆时好看一点,孙老头儿的脏子小,他经手的多半是这一类的营托,人家花上成把两银子,捐个候补七品悬令,只是个虚名而已。”
纪小如道:“那有什么用呢?”
“用处可大了,一袭杯股,穿戴起来就是功名中人,见当地的悬大爷可以平起平坐,不必跪不来叩头,而且也可以真正地承受大老爷这个称呼,身旁的用人们也可以穿上号衣成为听差的,地方官吏刮目相待。”
杜云青道:“但这种人未必有很多,真正营谋的人,还是希望弄个实缺干干。”
社九娘一笑道:“不错,除了孙老儿之外,还有别的人经手真正的实缺,因为孙老儿是在吏部,少不得也要知会他一声。再者我们姐妹间声息相通,消息也较为灵通,这样徐大哥就可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