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快意,只是,他是在以一种沉顿的姿态,将自己慢慢循入公门锁事中,看似扬名天下,实则消沉压抑。一方平乱诀,仿佛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在那个古都里连呼吸也觉得孤寂。
热血什么时候开始重新奔涌的?他默不作声的,侧头看到身旁的人一眼。
顾惜朝却在紧紧盯着楼下一棵虬劲的老梅。
西北苦寒,那簇雪梅却开得极其灿烂,仿佛在大雪里反射出灼热的阳光。顾惜朝静静地看着,突然轻声道,〃你曾领兵义军,可知西夏兵力?〃戚少商想了想,才小心答,〃据说控甲六十万以上,皆骁勇善战。〃
〃西夏与大辽都以铁骑为重,但西夏人更悍不畏死,出战前骑兵均将己身铰于铁马之上,虽战死而尸身不坠,以壮军威。〃戚少商一惊,已听顾惜朝悠然道,〃十五年前,西夏兵力只得二十余万,大宋兵发三十万,分五路图灭西夏,在此灵州城下激战一夜,天明时,宋军十二万人尸横遍野,从此我大宋将士闻西夏如闻虎狼。〃
戚少商重重一震,抬眼看去,只见雪雾飞满巍巍城楼,已看不出丝毫当年大战的惨烈。四周城高墙厚,天寒时冻土更坚强如铁,焉知其下埋葬了多少弹指英豪?他不由就沉下眉宇,〃据说那次西夏借助地势,用兵于高岩之上,设伏包敌,再以铁骑为前军突阵,一触下我方便溃不成军。〃
顾惜朝的声音藏在平淡的面具后,有些悒郁,〃选将党同伐异此其一,主帅分兵乏谋此其二,大军骄兵轻进此其三,各路统制不齐此其四,粮草轻易被断此其五,对阵避长扬短此其六。有此六点,再来二十万,一样送给党项人作牲口屠戳。〃
他的声音很轻,戚少商的心却跟着颤了颤。人命如飘蓬,风吹雪卷,多少所谓名将谋臣,回首处,却只见满目荒凉,处处枯骨。
他想叹气,一口气却堵在胸臆处,不由眯起眼睛拍案道,〃小二,还不拿酒来。〃
店家应声上来,捧出的正是醇香的大曲,戚少商也不取碗,径自拍开坛口仰头喝了一口,才长叹一声,〃可怜无定河边骨,九重罗殿问谁人。〃
突听得碰的一声,邻桌有人重重搁下酒坛,随后居然也是一声叹息。戚少商一怔,回头,突然就看见了一双晶光四溢的眼睛。
目光之盛,令戚少商突然想起了顾惜朝那只白鹰,竟是一般的雪亮凛冽。他凝神,却见一个眉目宽阔,魁梧异常的大汉侧首向他看来,两人眼光一碰,那大汉突裂嘴笑道,〃兄台好酒量,可否一起同饮?〃他双眉浓重,深陷的眼眶被浓影填满,显是塞外人士,汉语却说得流畅,带着北方口音。
戚少商一眼瞥到那人一口气已喝掉半坛烈酒,心下欢喜,不由也笑道,〃相请不如偶遇。〃
那汉子一声长笑,也不客气,提着酒坛就走过来。这一动戚少商只觉得他身量甚高,脸上颇有英悍之气,倒似是个草莽中的英雄人物。
还未落座,已听得顾惜朝淡淡道,〃在下并未相请阁下。〃
那汉子一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貌不出奇但沉座如渊,显是主人,不由面上一红搔首笑道,〃刚刚听到两位说起灵州之战,见解不凡,在下忍不住就多听了几句,哈哈,倒是抱歉抱歉。〃
戚顾二人均是心底轻震,他们方才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加之酒楼嘈杂,没想到这汉子竟能隔桌听了去。顾惜朝眉宇一扬,却被戚少商抢在前头,〃没关系,兄台请坐,我这位兄弟只是酒量甚浅不喜饮酒而已。〃
顾惜朝淡淡扫了他一眼,径自将目光转回窗外,大汉摸着鼻子讪讪坐下,也不多话,举碗就与戚少商痛饮,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两坛烈酒就已见底,那汉子哈哈一声大笑,〃痛快痛快。〃
戚少商只觉这人甚对自己脾胃,言谈间豪迈疏朗,大有北地男儿襟烈之风,不由笑道,〃在下戚。。。。。。呃,七天没有喝酒了,确实痛快。在下洪绍,这位是秦朝,〃他一指顾惜朝,却见顾惜朝闭着眼似笑非笑,连唇角似也懒得牵动,他尴尬一笑,也不隐瞒,〃我们都是中原人氏。〃
〃听两位言谈,已知是大宋俊杰。〃那汉子抱拳一笑,〃幸会,在下萧天弼。〃
〃萧天弼?〃顾惜朝倏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沉声道,〃你是出使西夏的大辽宗亲?〃
他声音既轻,神色也有些阴冷,那汉子本觉得他双目昏黄无神,此刻却被寒星过眼般的目光一掠,突然就觉得心底一阵迷糊,不由答道,〃在下无名小卒,只是给萧将军打个前站。〃
戚少商浓眉一扬,侧首看那汉子,却见他双目烔烔,言辞坦荡,全不加掩饰,心下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回过头看了顾惜朝一眼,见他神定不定,戚少商不由落落一笑,〃俱是异乡为异客。。。。。。〃
那汉子豪爽道,〃不错,难得相逢,今日不拘形迹,只管一醉方休如何。〃戚少商放声大笑,拍案叫酒,酒意顿时又热烈起来。
顾惜朝冷冷看着二人,半天才轻轻哼了一声,将手中茶盏缓缓扣在桌上。
灵州的雪夜湿气颇重。戚少商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屋顶。
黄昏时的七八坛烈酒此刻都化成了热浪,在他四肢百骇里一波波地涌动,说不出的懒洋洋。
他想此刻自己应该想息红泪,或是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女子,想她们如雪般的肌肤柔情地在自己掌中厮摩。。。。。。要命的是,他偏偏想起来的是顾惜朝。
他一直在想他的神情,几个时辰前,自己与那名叫萧天弼的汉子在楼头大醉,顾惜朝冷眼旁观再不说话,甚至回驿站的路上也一言不发,推门的一刻,自己忍不住就突然道,〃你一路以重金贿赂西夏官员,惟在此处苛于驿臣,原来是不想跟辽国使臣共处一间驿站?〃那冷清的背影一凝,他又接着道,〃你好像很恨辽国人?〃
顾惜朝突然回过头。他清楚记得他那个眼神,温柔中藏着冷酷,像把锋利的利刃,缓慢地刮过他喉下的皮肤。。。。。。
戚少商静静地坐起来,脑中有点昏眩。
夜深而寂,连雪花飘坠的声音都没有,他兀自出神了一会,摇摇头,正要重新躺下
突然,他听到声响。
极静的空间里,那声音悬丝一样,只得一息。像是某种动物的低声呜咽,又像重病之人在压抑喘息。
戚少商像片雪花般无声无息飘了出去。
院里凉意浸人,雪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戚少商静静站在院子中,四周是灯火全熄的屋宇,越发显得他的中衣白得清越。
那丝动静在瞬间已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仿佛只是梦寐时的一个幻觉。他迟疑了片刻,眼光游向他旁边的房间,没有灯火,没有人影,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莫名悬在半空的月亮,照着他在雪地上空静的影子。
冬末的雪意正在他足底缓慢消融,戚少商突然笑了笑,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是一个静悄悄的黎明。
2.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雪后的天色极白极薄,空气疏爽。
临院的几扇窗户却都紧紧闭着。
戚少商坐在镜前,懒洋洋的,任飞七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他一向不耐烦这每天的修缮工作,今天却安静得很,飞七面上不露端倪,心里却有几分惊奇。
〃你是岭南聂家的后人吧。〃闭着眼意甚暇的戚少商突然开口。
飞七的手不易觉察的一颤,手底快完工的疤痕就险些移了一分。他抿了一下唇,不说话,补上最后一点后开始收拾工具。
戚少商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心想,他有二十?三十?或者更大?这是不是他真实的样子?脑海里却恍过另一张衣洁胜雪中年秀士的脸,他心底一沉,面上却浮出一个笑容,〃岭南千面飞凤聂红远并未听说有男弟子。〃
那年轻人沉默了片刻,躬身退下,戚少商却突然又叫住他,〃一大早就有马嘶人响,是不是有什么人到了?〃
飞七低声道,〃是,调度使陈大人今晨终于赶到了。〃他脸上露出几分奇异的表情,似乎想笑,又极力压抑住。
戚少商眉毛一挑,那刀疤跟着耸动,跟他懒洋洋的姿态很不协调,关七的嘴角忍不住又微弯了一下,赶紧走前几步,推开窗。
戚少商立刻看见奇景。
院子里积雪已被扫尽,一台气派的大轿停在当中,绿毡覆顶,轿身也刷了绿油,却能看出描金画漆的乌木底子,轿沿四角还挂着几个脆生生的五彩铃铛,加上几个火盆在四周暖和着,昨天还冷清清的院子立刻就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戚少商从未见过如此色泽艳丽的大轿,映衬着银雪寒山,简直就像只绿油油的乌龟趴在院里,他险些失声笑出来。
只听飞七咳了一声,在他身后说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