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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谋划,耽精竭虑,谋算的,都是自己交托出的那一点真心。
他想,你们有真心吗?
良久的沉默。
铁手低暗的声音,“莫言笑,你还在等什么?”
“等各位中的雾飞花发作得更深。”他笑容可掬,意态闲暇,“我知各位特别是铁二爷内力深厚,戚兄与我一番长谈,不过想争取时间。却不知雾飞花不是毒,这种迷|药,拖得越久,入骨越深。只消再等半刻,诸位就可以在这里,看着这八朝京师怎样化为残垣。”
他侧了头,突然轻笑一下,“东华门,六扇门,太师府,州桥,瓦肆,驿馆,铸器坊……顾惜朝倒是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们都想这京城,百里,千里,尽成焦土。”
背后一声轻响,却是李纵纵满脸异色,“莫言笑,你只对太师说……”
“我只对太师说,我在东华门和神侯府地下埋了火药,到时四大名捕俱死,诸葛纵然逃生,也再无可用之人,再借顾惜朝之事拖下郓王,他便可从容掌控全局。”
他看着他,几分戏谑的诧异,“我们只是互相利用。难道太师他老人家没有告诉你,事成之后,最好杀了我灭口?”
李纵纵眼中射出凜冽,疾首看向红袍人。
海龙王却静静退开,负手不语。
莫言笑抚掌一笑,“忘了告诉你,龙王与我谈笑楼颇有渊源,否则凭你,怎请得他出山相助。”
李纵纵一步一步后退,脸色已变,“原来你早有安排。”
“未雨稠缪,总是不差。”
话音未落,蓝衫如一只大鸟,疾扑莫言笑。独臂神捕得享大名自有不凡之处,他深知红袍人的厉害,不退反进,挟持莫言笑才是惟一出路。
海龙王眼瞧着他,似乎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雷鸣圆圆的眼睛里却有几丝怜惘。
一声短促的轻响,晕黄墓室中炸出数点幽绿……
升的快,飘的疾。
如果那是烟火,烟火又怎有那样的倦怠?
如果那是流星,流星又怎有这样的决绝?
却比烟花流星更美的,照亮了黑暗——
每个人的神思都因为这美丽的暗器而朦胧起来。
一声惨呼划破幻境。
莫言笑仍立于原地 ,冷冷看着李纵纵的面孔由青转绿,火焰在他五官雄雄燃烧。
生和死,逃不掉,也不能拒绝。但可以挣扎。
有时候,挣扎也是一种优美的姿态。
他心里在微微的叹息。
他一向不喜欢杀人。
但他一定要走这条路。他务必要走这条路。
从他知道自己被灭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之机。
世代的仇,满门的恨。
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即便穷竭一世心力,叛尽天下众生。
戚少商在绿火和晕黄下看着他温文清逸的脸容,永不沾尘的白衣,杀人都这般写意从容。让他从心底里觉得冷悸。
这不是那双千里往复深夜为伴的眼睛。那时常流动着笑意的,沉静的双眼,现在里面燃着烈火,盛着国仇家恨,还有天方地圆大的野心。
他不禁想了另外一双眼睛,相同的,满蓄大志着,却又幽幽地,象风中的火,或者雪夜里的星光,摇摇欲折。它照得见他所有的快乐与忧愁,牵引他每一次心动和每一分怅然。
他曾经以为可以岁月雨雪,朝夕悲欢。
那双眼睛已在如雪的剑光下黯淡,那一刹,消了颜色,淡了温暖。
它是不是已经消失?
“你联同了雷家堡,是否也与温侯勾结?”戚少商的眼睛很疲倦,声音很疲倦。那种倦意似乎已将他全身席卷。
莫言笑转头,一笑生华,“戚兄果然举一反三。我运送兵器,需要温家提供商路和掩饰。而谈笑楼在京中布署多年,如果没有雷家此次的火器密技相助,仍是不敢稍动。”
戚少商点点头,眼光移过去,“你的雷霆七子呢?是不是守在京中各处,等着引发雷火?”
雷鸣脸色有一瞬的苍白,“少商,你莫要怪我。雷家堡屹立北方武林多年,只不过一个顾惜朝,一道杀无赦,就只余一门孤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我就明白,权势,对一个门派多么重要。”
戚少商闭了闭眼,“你置江湖侠义于不顾,有何面目去见卷哥。”
雷鸣却冷笑一声,“你呢?三番四次护着顾惜朝,你又能无愧的去见卷哥和沈边么?”
情仇如此不堪,生死不过如是。
暖色在黑色的眼晴里一点一滴的沉溺下去,“你们急着杀顾惜朝,就是因为他对你们的行动有太大的威胁。”他想到那个在火花下折坠的影子,像一片青色的雪花。
莫言笑侧头,一抹温存的笑意,柔和得,象初个秋日的江南丝雨,落上黛青色的瓦,“顾惜朝天纵英才,我单看他与铁叶大师对奕,已知此人智计非同寻常,再看他跟你一路同行,心思敏锐,见一知百,我便知,若不除去他,绝不能安心施展我的计划。”
他的神情很认真,宛如惜取落花,“戚兄不必气恼,我没有丝毫轻慢你之心。你本是关外大豪,不拘小节,对我们这般的勾心斗角,自然不会多加觉查。”
戚少商苦笑了一下,“那天,在庆阳,杀死段家成和伤了小红的黑衣人就是你。”
一直委地沉默的绯红身影抖了一下,莫言笑回首,眸中十分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红,情急之下,却也不知道她是温家的人。”
“我随后赶到,嗅到空气中的香气,却只想到了顾惜朝。从未想过,那日在药庐之中,还有一个人,服了一贴药,染上了那处的药香。”
“顾惜朝唯一的弱点,就你对他的疑心。你被他伤了筋骨寒了心,而他——”白衣公子悠悠叹了一声,“骄傲的人难免偏激。顾惜朝是什么人?长的是反骨,生的是逆心。你信不信他,他都必然决绝,最后离去。我只是为你们引发了那个契机。”
茧一层一层的剥开,带着刺痛和模糊的血肉。阴谋纵横,人心交错。戚少商觉得他的一生好像一场亦真亦幻的梦境,做得人背脊阵寒阵凉。
江湖有千斤,一个大侠担八百。
他可还担得起这八百?
这个如玉的公子,他的连环毒计在他面前如此凛冽,如此张狂。然而这一刻被他如水清凉的视线所笼罩,他竟也说不出话来。
“如今你毁了京师又待怎么样?”
“自然是一步步切入大宋的心脏,内引外联,纵横捭阖,逐鹿中原。”
轻描淡写下覆来的浓密黑网,直扼咽喉。
雷鸣轻轻咳嗽了一声。
莫言笑转头,似乎有一瞬的惆怅。
一场不知胜败的机谋,一段在梦回深处生光的风流,一种关于血脉中流淌的毒药和才华。那些朝代更迭所带来的死亡和别离,他的家族背负着它们走过了两百年的萧瑟。
重得——他背不起,放不下,推不脱。
戚少商。他想,你是大侠,你告诉我,怎能回头?无可回头!
他带着一种冰冷的温暖与希望,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戚兄,我很对不住你,只是……真情难酬,夙愿难结。”
一抹银光他手里流泻出来,如漫天散落的月光,伴着轻微的火花嗡鸣,朝着戚少商扑面而去。
斜地伸出一双裹着鹿皮的手,将戚少商猛地一拉——那银火像长了眼睛,直接沿着缝隙钻进棺椁里。
红袍龙王横了雷鸣一眼,莫言笑已一摆手。
每个人都听到了一阵嘶嘶的由近及远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如陷身梦魇,无法移动分毫。
轰。
稍远处响起一声闷雷般的沉鸣。
连地室都晃动起来,数盏铜灯被震落在地,灯油慢慢地,流出一线幽黄。
莫言笑眉尾轻挑,面上亦无笑意,只是侧耳倾听。
一声之后,再无声响。
无人说话。
那么的,静。
静得,可以听得到灯油燃烧的声音,缓慢呼吸的声音,甚至还有雪花逐渐变大,翻飞着自空而下,滴落在墓道前的冰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在沉寂中格外空荡。
他脸色慢慢地变了。
扣着戚少商手腕的雷鸣脸色也慢慢变了。他突发地,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莫言笑白衣飘然,退出几步,转身,看到戚少商那一双湛亮的眼睛。
一阵寂灭深寒扑面而来,深渊回望。
奇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