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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叹息一声,骤然掠起。他身法甚快,面目又吓人,另几人被他一骇,惊叫未出,已被他踢昏。剩下那人软倒在地。戚少商捏住他的脖子,轻问道,“寒雪别院在何处?”
那人抖抖颤颤指了一个方向,眼前一黑,终于痛痛快快地晕死过去。
站起身来,眼前是一个秀丽的花园,老梅刚露了几点腥红,飞雨,薄雪,还有月光下的树。这简直就像一个静静的迷梦。
迷梦之下,埋了几多白骨?
戚少商持剑在手,眉宇低垂。默了半晌,转身飞掠。
寒雪别院说是院,其实只是数间竹屋,琳琅有致,甚是清雅。
一座五层高塔隐身其后,显是用于内眷祈福祝祷。
钟钹磬鼓细细密密,仿若宿命的梵唱。
旁边是一片梅林,隐有冷香。戚少商隐身其间,盯着塔前的两个背影。
青衫磊落,紫衣狷狂。
只听秦飞轻的声音低而又低,功运双耳,才听了勉强。
“……诸葛已快从海上归来,想必会有金使同行……”
戚少商一怔。他首次听闻神候竟然是去秘密会见金国使臣,心神骤分,就听漏了几句。
再听已是顾惜朝清冷的声音,“……对付他倒不难,只是朝廷居然决定联金伐辽,当真异想天开。”
“年前童贯使辽,带回来了一个赵良嗣,甚得皇上信任,官拜秘书丞。看准皇上对当年石敬瑭割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耿耿于怀,说什么王师一出,燕云子民必壶浆来迎。加上蔡京在一旁窜掇,诸葛不得不去。”秦飞轻平铺直叙,倒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顾惜朝冷笑,“和已基本汉化的辽国决裂,又妄图跟更桀骜的女真为友,化柔国为强邻,绝非大宋之福。他们以为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却不知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方说了数句,突然几声剧咳。秦飞轻注视他半晌,轻声道,“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找个时间再访无相山。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妄动真力。”
戚少商又怔了一下,今天晚上意外迭出,他实在有些措手不及。隐隐记得顾惜朝内伤并不严重,听秦飞轻之言,又像指他妄动了真力。内力既去,又来什么真力了?
正在疑狐间,数人奔了过来,急声道,“将军,府中发现刺客。”
想必是花园中那几人被发现。只听秦飞轻沉声道,“你刚入王府,勿在府中轻易走动。”说罢跟那几个人疾步去了。
剩下,独自,一人。
负手,看天。
戚少商觉得自己手心又开始出汗。
他想,要不要杀了他?
方才听他们言语,分明是要对诸葛先生不利。
六扇门的三年,他是真心敬服那位名动天下威仪八方,集朝野武林大权于一身的诸葛神候。
而现在的顾惜朝野心勃勃,又有了郓王撑腰,实是大患。
不远处的一袭背影仰首,似乎在看月色,又似乎在迎雨丝。一派洒然。
戚少商重重地拧起了眉头。
眼前这个人,明明眉骨清俊傲雪风流,为什么他出现的地方,却总是跟着一连串的心计,背叛,杀戮,血腥,反翻无情的刀剑,一击即回的暗杀……
现在杀了他。心里有个声音说。
他略有犹豫。
一声龙吟。
拔出的不是逆水寒,而是那柄有着淡淡晕黄的“忘身”。
美丽的古剑,在指骨修长的手里如一场映照了白云聚散的深寂潭水。
那么美,那么惆怅。
他淡淡地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拔剑?”
戚少商脑里嗡的一声,仿佛响起了刚才的弦声。那样的惨烈,眼前仿佛尽是千百万生灵涂炭,锦绣河山满目疮痍。
雨丝渐密。
他看见剑影里倒映的缤纷落菊,闻到雨中格外悠远的香气,他听到他清朗淡定的声音。一瞬间他仿佛又站在断崖那一头,听他雅致淡扬而又杀机重重地说,“我没忘,然而真情可感,往事难追……”
往事难追。
他从未觉得如此寒凉,一路行来的所有烟雨都涌上心头。那样无处不在又挣脱不开,微寒而纠葛的寒凉。
他拔剑。那一瞬间很痛快。
剑能断恨,割义,斩愁。
碰。
双剑交击。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
山崩地裂。
细雨无声。
他的眼睛看着他的。两张面孔之间的隔绝,只有双刄间的微微距离。
他的睫毛秀长得,几乎要拂上他的面孔。
唇角淡挑。眼中含笑。
这个人,似乎极其喜欢这样近到极致的对峙,状若亲近的绞杀。
而戚少商,从来不会示弱。
骤分之后,再次交击。
气息彼此交缠。
安静的对视里,只有平静的呼吸声若有似无。
戚少商想,他居然能这样安静地同他对视?
他在微笑,“大当家,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配九现神龙的赫赫威名。”
张扬眉目间,有一缕卷发低垂。他的眼睛,在月下是一种奇异的黑,如同这个冬夜里,深深深,深不见底。
他整个人,像极某种暗夜里的冷血动物,华丽的,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淡和平静的伺视。然后在某个寒冷时刻,倏起窜出,一口咬中猎物的咽喉。
但是他有那样一双清雅又邪气的眼睛。
细雨纷纷扬扬地盖了下来。
双剑再击,亮如星火。
戚少商恍然惊觉,顾惜朝的剑中居然灌有真力。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惊起一层寒颤。他是怎么瞒过了铁手,瞒过了自己?
那日泡泡手中,他的柔弱惨淡也是为了瞒过他的苦肉计?
仿佛一道冰冷的寒意刺入他的背心,九现神龙大喝一声,奋起全力。
剑若雷霆,当头劈下。
又是这招。顾惜朝冷笑,反手上撩。
碰。
时光倒回。
惟一不同的是,这次,‘忘身’,架,住,了,逆,水,寒。
交缠。
未断。
比剑芒更亮的是顾惜朝眼中乍起的光芒。
他扬眉一笑,似得意,衬得那笑容烁亮如金又巫气十足。
戚少商哼了一声,长剑再展,银河再次倒悬而下。
高手相争,他竟发了牛脾气,一招用老再来同样一招。
顾惜朝眉头微皱,手中长剑吞吐,疾刺向他胸前大|穴。这已是他第四度看到这招,他清楚的知道戚少商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量,他当然也知道,他手中长剑足够在逆水寒劈肩之前刺中他的胸膛。
他没有犹豫。
“忘身”微颤,嶙峋高绝。真气流转下,剑势已将出手。
突然他手就抖了一下,身体剧震,仿佛一股剧痛从他的脊椎窜起,刺入骨髓。
只慢了这一刹,戚少商剑光已到。
顾惜朝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举臂勉力一格。
碰。
长剑落地。
不,它没有断,它只是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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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在半尺外,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弯下腰,仿佛被无处不在的剧痛拆得支离破碎。
然后就剧烈咳喘起来。
剑。
离他的心脏,不过数寸。
他知道他一振腕,都有的纠葛迷茫都可以解脱了。但他只是静静看着他唇角沁出一丝锈色,那是强动真气牵致的内伤。
夜雨里,一时只能听到顾惜朝粗重的喘息声。他看着他耳边的数根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苍白的额上冷汗淋漓,眉宇也就格外触目地黑。
他的内力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样的伤痛让他出剑缓了那一瞬。
戚少商只觉得疲倦。
他只问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叛我?
终于还是问了。
你,为什么叛我?
一而再,再而三,毫不犹豫,一次次的,辜负一怀赤诚,满襟信任。
这个问题悬在他的心底,一次,又一次,三年,又三年,终于,问了出来。
顾惜朝咬牙,手足俱颤,却是仰首而笑。
“我曾遍读兵书,欲保家国天下,万里河山。却是一介布衣,身世低微,四顾无门。我欲跃马黄沙,箭贯敌首,最终却只落得妻死身残,亡命江湖。”
他仰着头,脸上没有泪,只有雨。淡淡地,“你说,我为什么要叛你?”
你说,我为什么要叛你?
戚少商也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