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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这最后的好,难道是为了放手吗?
还是自尊自傲如傅云深,痛恨任何人,日日旁观他成为瘸子?
她不知道答案,她唯一确定的是,他真得有放弃自己的决心。
他身边对她偏见很深的陆十一,他身旁一直尽职尽责的司机小许,都在对她摇头。
“车祸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时候,司机小许面露难色,好在最终还是松口。
“吕小姐应该有所听闻。傅家两个旁支争权,先生被人算计。”
她从存档的报刊里发现那场车祸的踪影。挤成一堆废铁的汽车,看起来,是那样触目惊心。
她知道从前自己对他是那样吝啬,吝啬到,连他经历生死劫这样的大事,她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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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十一经过傅云深房门外的时候,听到内里发出各种响动。
他在门外站了五分钟,等到内里悄声静默下来,他才敲敲门进去。
原本应该静置矮几上的果盘和茶具,倾倒散落在地板上。
他看到晦暗的光线中,傅云深指尖明灭不定的红光。
“十一,明天把夫人从岐山接回来。”
傅云深的声音很喑哑,陆十一往前走两步,不敢靠他太近:“徐医生说,夫人最近病情恶化,已经没有办法识人。”
他语调尽量温和委婉,傅云深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接回来吧。她一个精神病人,还能怎么样呢?威胁不到什么人。”
他的语调带些心灰,陆十一心底咯噔一下,摁开一旁的壁灯。这才看清,那洒落一地的,不光是矮几上的物件,还有车祸以后,傅云深赖以为生的止疼药。
“出去吧,别担心。四哥还是那个杀人不见血的人,不会因为瘸了一条腿,就被人吊打。那些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罢了。”
他这样说,陆十一便不再多嘴。
从一旁书架的抽屉里,把他惯用的哮喘喷剂拿出来搁到他身旁。
临了也只说了几个字:“少抽烟,你压根没有这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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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吕宋宋来的时候,陆十一难得换了一张温和的脸。
“他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他从没对自己和颜悦色说过话,吕宋宋略微怔愣。
“如果他骂你,别回嘴,他不擅长骂人,几句就没话了。”
“他如果凶你,你就忍一忍,他不过是纸老虎罢了,看着吓人,实际上很少真得动怒。”
“他如果让你滚,你就当他舍不得。他脸皮薄,又一向骄傲,有些太好听的话,从来不会说。”
“你可能觉得我啰嗦。吕宋宋,我不是为了你。四哥他不容易,如果你让他觉得累,让他伤心,我还是依旧会把你打包扔到地中海去喂鱼。”
陆十一护短的厉害,吕宋宋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带着他的赤诚嘱托,推开傅云深的房门。
他正蹙着眉,倚靠在床头上。
吕宋宋坐到床畔,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从前的每一次相遇都那么匆忙,她从没有机会,仔仔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
“九十九天太长了。”
他突然出声。
吕宋宋看到他睁开双眼,目光清明。
“你真得喜欢一个人,不会那么快移情别恋的。”
他起身下床,吕宋宋看着他不稳的背影:“你是想说服我,心还在萧子规身上?”
他没答话,走到橱柜旁,开了一瓶药,倒出几片,干咽下去。
傅云深不说话,吕宋宋只好出声打破沉默:“按照你的理论,你已经移情别恋了吗?”
他像之前一样,自己拖着伤腿踱回床侧,拍了拍一旁的位置,让她也落座。
“这次事故让我想清楚很多事情。”
“我身边,只有丛生的危险和人心的奸诈,我虽然不是个好人,可偶尔也还是会有些良心的,我不想拖别人下水。”
“你没说。可是被牵扯进杀人案,你也会害怕,没错吧?”
他这样耐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她放弃:“你没有真的碰到人血,已经会害怕。”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喜欢,就要拥有一辈子。”
他微笑,勾出他唇角许久不见的弧度。
“我见过很多这世上的薄情寡义。也许明天会有人拿着孕检单来找你,说那是我的种;也许后天我会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渣;我本身血都是脏的。”
吕宋宋看到他轻微抖动的腿,只觉得刺眼,刺心。
“我母亲,傅家的夫人,在精神病院里。她这一生,逼疯了她自己,折磨死我父亲。知道理由是什么吗?”
“最常见的你们报刊中的豪门秘闻。”
“我叔父□了她,他没有帮她指证的勇气。他们甚至懦弱到,连她唯一的孩子的DNA都不敢去验。一生都活在往事的阴影里。”
那个孩子……
吕宋宋有那么一秒,就要伸手抱住他,看到他眼底的凉意,却又不敢去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龌龊不堪的东西。”
“我不怕。”她强硬地反驳,“我见过母猪啃死人,见过飞机坠落乘客尸骨无存,见过大火灼烧得遇难者化为灰烬。”
“傅云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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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确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每当死神降临的时候。
次日,陆十一最终还是没能将傅夫人从岐山接回来。
并不是她不愿意走,而是她走出岐山那座精神病院,还未上车,便自己迎头撞向对向而来的货运卡车。
医生说她已经不能识人,
可她会不会有一刻意识是清明的?
没有人能够知晓。
陆十一先通知了吕宋宋,才敢告诉傅云深。
他知晓后反应是那样平淡:“以后他们没有机会再拿这个疯子来威胁我了。”
“十一,他们说捏死她事小,这下,她真的死了。”
他甚至,没有要求去看她的遗体。
可越是平静,吕宋宋和陆十一越是难以放心。
果然,那天夜里,傅云深起了高烧。
他的喉咙像个破风箱一样,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痼疾哮喘被牵动。
昏睡中他并不安分,偶尔蹦出一个词语来。
吕宋宋试图听清,最终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捕捉到“妈妈”。
她不断擦拭他的额头。心疼在一寸寸叠加。
他一定从小缺失亲情,可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它的存在。
他有这样多的模样,这样不同的姿态,似乎从这几日,她才真得了解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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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深的这一场梦,很长。
梦里的他,每一次见到吕宋宋,都是要么见血,要么要命。
他的好哥们纪格非还在他耳边酸了吧唧得说,这叫命。
起初,他对此不屑一顾,后来,发现纪格非一语成谶。
宿命的力量那样强大。
等他后知后觉,已经迅速沦陷,无法自拔。
初见,是在云端会所的停车场。
他没带任何随从,也高估了自己。只一杯白酒,就引发了他多年不曾造反的哮喘,自然也没有药物随身。
在最狼狈的时候,见到她。
那个时候,吕宋宋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踩着五彩祥云,更离仙女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甚至自己也是一副自身难保的模样,浑身落汤鸡之相。
她也不算是个称职的救命恩人。
在他被人抬走送往医院的时候,甚至顺走了他随身的外套。
他这个人一向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也不懂什么叫做/爱心,所以连一句感谢的话,也吝啬说出口。
第二次,是在他名下的酒吧的包房。
他身边一群酒肉朋友,吕宋宋清汤挂面一张脸,气势汹汹地拿着一个破碎的酒瓶冲进来。
她来找她以为已经走出夜场,洗白开始正经生活,正在勤恳工作的采访对象。
那个时候,他身边各种脂粉,扫她一眼觉得面熟,便更有看戏的念头。
没想到她真得豁得出去,眼见那酒瓶就要扎到他场子里的一个熟客身上。
他只好出面处理。
他游戏花丛惯了,处理的方式自然很简单。抱住,亲吻,而后化解危机。
客人以为吕宋宋是他的旧识,自然不再追究,而她……
他以为她会扬起手臂扇他一个耳光,顺便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