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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北奴应着,跟在他身后,走出书房。
两人步入花厅,只看见一个魁梧高大、身着灰色土布袍的身影背朝他们,逆光而立。
归晴上前,抱了抱拳,询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张英武、饱饮风霜的面容来,咧嘴一笑,露出排整齐白牙:“旧友来访,殿下敢是认不出了么?”
“仇心?!”归晴看到这张脸,几乎跳了起来,连忙拉他坐下,支退了除北奴外的所有人,又惊又喜,“你如何到此?”
北奴看到他,也是一怔。
“我一直都在留意殿下的消息……好茶。”仇心喝了口茶,赞道,“像我们这般小人物,打探大人物的消息,总是容易些。”
归晴殷勤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多住几日,也好叙旧。”
虽说当年没有选择,但总是拂霭与自己对不住他……害他痛失所爱。
“正有此意。”仇心放下茶盏,又是一笑,“要在殿下这里盘桓几日,不嫌打扰便是。”
“怎么会……北奴,你现在就下去,让小纳准备客房。”归晴转过头去吩咐。
“是。”北奴朝归晴深深一躬后,依言退出花厅。
仇心望着北奴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蹙,神情若有所思。
深夜,北奴服侍归晴睡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却看见仇心一身黑衣坐在屋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北奴愣了片刻后,掩上了门,望向仇心:“为何有此问?”
“我这几年,都在做些无本万利的买卖,少不得变装。你脸上的人皮面具精致无比,倒似真的一般。归晴也许瞧不出,我却能看出来。”
仇心又道:“其实无论你是谁派到归晴身边,只要与他无害,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倒也与我无关。”
“我不会害他。”北奴深深吸了口气,给仇心和自己倒了茶,走到椅子上坐下,简短回答。
仇心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喜欢他,是不是?”
北奴听到这话,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茶盏。
“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仇心笑了笑,“这般牺牲,真的值得?”
北奴怔怔的呆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竟是知道真相了么?
“你在归晴身边,帮他做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闻……以你才学见识,怎可能是奴隶出身。”仇心又道,“今日见你行容举止,越发不信。”
北奴松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你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希望从归晴的身上,得到什么。”
北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如果你说的是权势利益富贵,没有……如果你说的是其它方面,我想得到的有很多。”
真的很多……数都数不清。只要是归晴能给的,都想毫无余隙的榨取。
哪怕是一个微笑,一个喜悦的眼神。
“我信你。只劝你一句话,不要委屈着自己,给的太多。”仇心站起身,笑了笑,“你是聪明人……不过,陷入情爱,难免有些事看不清。恩怨、爱恨,每一样到了极致,便成反面。”
施恩太多太重,当受惠者无法承受相报时,便只能逃避,遂成怨。
爱意太浓太深,期望也随之攀升,当无法承载消受时,便只能决裂,遂成恨。
恩多重,怨多深;爱越深,恨愈浓。
凡人,只可施小善。不顾一切的舍身给予,必遭天谴众怒,尸骨无存。
北奴望着仇心离去,唇边一抹浅浅苦笑漾开。
不是不清楚这点的……但对自己而言,这世界上,没有比归晴平安幸福,更重要的东西。
若有天遣,请施于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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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心在获王府盘桓了些时日,便走了。据他说,只是来躲几日官差。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斯人已逝,还望怜惜身边人。
归晴知道他所指为何,却只淡淡一笑带过。
他这一世,注定是要追随衍真的。至于北奴,等大功告成、心愿了结,他自然会给足银钱,好好安置北奴下半生。
眼下已是深秋。
归晴得到密函,说是来年早春,轩辕奚将亲率大军,攻打北毗摩,让他及早做好准备。
三年多苦心筹谋,终于到了最后决战。
归晴平素的生活和决策,已经完全离不开北奴。在书房里,他将密函拿给北奴,让他看过后烧掉。
“殿下,是真要帮助轩辕奚夺取北毗摩?”北奴看过后,将那几张薄纸投入铜暖炉,烧成一堆灰烬。
“没错。不然,如何能杀定川。”归晴攥着拳,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三年了,总算等到这刻。”
北奴沉吟片刻,又道:“轩辕奚不会放过定川,必取他性命……殿下在布置完一切,天朝大军开至落城之前,可功成身退。”
“为何?”归晴偏过头,有些诧异的望向北奴。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殿下陷入无谓仇恨。”北奴走过去,忽然抱住了归晴,“那人死前,曾说过让殿下复仇……但北奴以为,他这句话,不过是让殿下活着的理由。他既然和殿下相爱,所希望看到的,就决不是现在满心仇恨的殿下……他一定,还说过别的话。但殿下,却不愿听,也听不进去。”
我曾说过,让你找到两情相悦的人,寻个平静隐逸的去处,安安稳稳过一生。
只要能给你幸福……那个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归晴,你可记得。
“北奴,不是你所说的这样!”归晴挣开了北奴的怀抱,泪眼朦胧,慢慢摇头,“他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其实,自己心中明白,北奴所说是真。
但,还是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如果拂霭真的对自己放了手,只剩祝福,人间幽冥,又哪里去寻。
“殿下……”
“北奴,此事不必再提。”归晴打断了北奴的话,急匆匆自顾自往下说,决意要断了北奴念想,“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们之间,根本没这个可能!纵是抛下拂霭不谈……如果是在你和绛瑛之间选择,我也只会选择绛瑛,而绝对不会是你……北奴,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臂膀,却永远不可能令我爱慕追随。这点,你要明白。”
“……北奴说过,一切都是北奴心甘情愿。并不是一定要,殿下付出相同的心思。”胸口绞痛抽搐的厉害,脸上却仍然勉强笑着,“只要殿下能放开过去和仇恨……北奴怎样,都无所谓。”
“那样最好。”归晴想起前尘,也心痛如绞,急于结束这段谈话,“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有些事要想。”
“是。”
退出了书房,替归晴掩上门后,北奴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子。
过了片刻,果然听到书房内传来细细、压抑的抽泣。
虽说外表变得坚强,但那仅仅只是层用来防御的硬壳。内心的软弱伤口,轻轻一触就会疼痛欲绝……归晴,我该如何帮你?
好在,你已经开始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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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早春,天朝皇帝轩辕奚,率领百万大军,亲征北毗摩。
落城,是北毗摩王城若阶的卫城,也是第一个要攻陷的城池。
“我要随军守城。你跟王府家眷一起,离了落城,去若阶避避吧。”绛瑛一身甲胄,腰佩宝剑,神情肃穆的对归晴道。
周围,家丁仆役们已经在忙忙碌碌的捆扎东西、搬运箱笼。
“为何?看情形,竟是整个王府都要搬空?”归晴抬眼,神情有些诧异的望向绛瑛。
“不瞒你说……此次天朝大军势如破竹,已攻下我方三道防线,兵临城下……而且,中途我方不少将领纷纷向轩辕奚倒戈。”绛瑛深深吸了口气,“我们经过商讨,决定将兵力集中在王城若阶,以天时地利进行决战。落城,已被放弃。”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计划看来进行得很顺利,归晴心中不由暗喜。
“呵呵……你是在担心我么?”绛瑛听他这么说,一脸很开心的表情,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着他柔滑的黑发,“放心,我主要是在后方坐镇指挥,撑不住时就立即往若阶撤退,不会有事。”
“对了,只跟你说一件事。北奴,要留在这里。”绛瑛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