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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了约德尔的控制,康拉德紧紧攥着十字架,迎风挺立在悬崖边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约德尔裸露的、被血污染了的面孔。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敢正面直视这个男人。他的眼里没有畏惧,没有屈辱,甚至连憎恨都找不到。
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约德尔只看到一丝倨傲而不屑的笑。
康拉德回头看看脚下燃烧的海水,在约德尔还没有明白过来之前,突然纵身一跃。
匀称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非常优美的弧线,直直地坠落,无声无息,立刻就被那一片熊熊升腾的火炎吞没了。
——第一章完——
第二章·1·
丹麦的瑟兰岛北岸,小小的克龙堡隔着厄勒海峡,和瑞典的马尔摩遥遥相望。初夏的暖风还只能够维持中午,船只稀稀落落地倒扣在砂石滩上,傍晚的凉意中,显得格外寒碜。
布勒牧师就在这日暮时分,怀着满腹心事,走进教堂来敲晚钟。
他的故乡在王都罗斯吉尔德。圣?安斯加里乌斯修道院所受到的教育,使他至少有机会当上个主教持事。
是的,他曾经这样期盼过,怀着当时年轻的信仰、热情、野心和勇气。
直到那六年的十字军东征,他才发现,这世界和他在炉火边的书堆里读到的,迥然不同。
现在在这个偏远、荒凉的小城堡里生活了近十年之后他每天都会跪在基督受难的十字架前,专心地祈求,祈求上帝能允许自己一直扮演这个除了敲钟和主持仪式之外,无所事事的乡村神甫,直至终老。
但是一个月前,瑞典的艾力克亲王在这里上了岸,布勒神父就领悟到,上帝并没有听见他的祈祷,或者即使听见了,也置之不理。
他常常站在教堂门口,看着一队队骑士兴致勃勃地从他面前经过,后面跟着木然而且疲惫的自耕农,他们故乡的田地在荒芜,妻子和孩子们不想饿死就得堕落下去;布勒神父怀疑这些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农民是否真正知道他们将要去做些什么,又将会得到些什么。
战争!
最后连平静安宁的北欧,也要开战了。
这时候,他就会想起一个把自己叫作“约德尔”的骑士,和他那双充血的、绝望的蓝眼睛当他们在安条克城把自己同伴的尸体绑在投石器上射进围墙里头去时,就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想起那个年轻人疯狂般地大笑着:“是的,是的,神父。全能的上帝当然存在,但他一定睡着了,才会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想起分别时,带着一种超然而漠然的态度,就像离了躯壳的灵魂对着自己的尸体一样,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神父,祝福我们吧。我们已经把杀戮和掠夺的激|情带回来了。”
他在教堂的大门口停了一会儿,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才伸手去推门。
教堂高大阴暗的穹顶,像坟墓似的罩在他头上。现在来这里忏悔或祷告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当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长廊的尽头时,神父不由的吃了一惊。
那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纹丝不动地跪在祭坛下祭坛上的《圣经》被摊开了,书本的银扣子在晚霞中闪闪发亮。
他衣裳褴褛,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后颈上。褪色的麻布衣裳贴在他突起的肩胛骨上。仅仅看他的背影,布勒神父就知道,这个人已经虚弱到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地步。
又是一个被圣战的信仰抛弃了的十字军吧。
神父叹了口气,轻轻走到他的身旁。
“有什么事吗,我的孩子?”
陌生人抬起头。他比神父原想的更加憔悴,看得出似乎已经和饥渴,以及另外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搏斗了很长时间。
但他的脸夕阳的余辉正射在那张苍白而轮廓分明的面庞上却露出一种少有的平和安祥的表情。
“你好,神父。”标准的斯堪的纳维亚语,略有些奇特的卷音,彬彬有礼中带着优雅的屈尊。“请原谅我闯进来。我想找我的伙伴们,他们从罗马来。能请他们来见我吗?”
布勒神父倒退了一步。“请问你……”
“我是塞兰斯帝安?康拉德。”他说着,向神父伸出了手。
神父一下子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但他的表情、动作,和周身散发出来权力者的信心,终于迫使布勒神父向前躬下身,吻着他的手背和衣角。
“上天赐福。主教大人,您终于到了。”
* * *
潮湿的浓雾,蠕动着,迎面扑来,像有生命的东西似的缠着他。
他冷汗淋淋地跳了起来,浑身发抖,急促地喘着气,好久以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那个黑暗的囚室里。
身下的羊皮毯子,垫着厚厚的干草和麦壳絮。窗上挂着贵重的天鹅绒帘子,灯半掩着,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
他下了床,赤脚走到桌边。地毯又厚又柔软,像一片新鲜的草地。桌子上摆着一罐清水,一盘燕麦煎饼,和一杯加了蜂蜜的野果汁。他捧起罐子来喝了几口,水质清凉爽口,还有丝丝的甜味。
结束了,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了。
但是,还要过多久,他才不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堵住嘴不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尖叫?
门的另一边有人在低语,用克制住的声调交谈着。接着传来彬彬有礼的敲门声和布勒神父谦卑的语调:
“大人,都到齐了。”
教皇使节,塞兰斯帝安?康拉德主教,熄灭了灯,用力拉开窗帘,整个屋子立刻倾泻满了朝阳。窗外,清亮的海湾边上,缓缓展开一片长满山毛榉的树林,满眼的红色和绿色。微风送来了车叶草的新鲜香气。站在这初夏的阳光里,康拉德感觉到四肢正慢慢地暖和起来。
他用稳定而清晰的声音,回答着:“进来吧,埃克。”
门就立刻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大步走了进来。他和康拉德一样,也留着齐肩的长发,发型却蓬蓬松松的。他不比康拉德高,也不会比他更结实,但是动作的幅度和速度却大大超过他,一眨眼,就到了康拉德的面前,他哈哈大笑,伸出手,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肩膀。
康拉德猝然往后退了一步,某种类似厌恶,却比厌恶更深刻的表情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黑衣修士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康拉德!”
康拉德却似乎更震惊。他恍惚了一下,立刻拉住修士的手。“抱歉,埃克。我……给我点时间,我必须克服它。”
“他已经是主教了,埃克。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吧?”
悠扬而冷淡的声音在埃克身后响起来。另一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修士懒散地靠在门框上。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洁白、润泽,一头浓密的金红色短发,丝丝地覆在额前和脸颊旁,看上去像美少年似的俊朗,艳丽。
“伦瑟尔!”康拉德惊喜地朝他走过去,“我不知道你也来了。”
“我应该吻您哪里?手还是衣角,主教大人?”伦瑟尔面无表情地欠了一下身,擦过康拉德,找了张椅子坐下。把一叠信卷摆在膝盖上。“可以开始了吗?大人?”
“伦瑟尔!他还没吃东西呢!”
“没有关系。”康拉德冲埃克挥了挥手。“说吧,究竟什么事这么急,让我们从罗马一路赶过来?”
从纤长的睫毛底下,伦瑟尔用冷冰冰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抽出了一张纸,递向康拉德。
“首先,恭喜您,大人。教皇已擢升您为大主教,兼瑞典乌普萨兰总教区长。”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康拉德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罗德哈特主教出了什么事?”
“他死了。一丝不挂地被人从圣?亚尔班教堂的钟楼上扔了出来,脖子上绑着根绳子,身边还吊着教堂执事。”
“谁干的?”
伦瑟尔耸了耸肩。
“卡尔?古斯塔夫?”
“除了他,还有谁敢这样狂妄?”埃克咬着牙,狠狠敲了敲桌面。
“但是我们还是毫无证据?”
“是的。就像其他人的死一样。”
“一年里两个主教、六个执事死亡。”康拉德喃喃自语道,“告诉我,伦瑟尔,我们怎么会与他结怨的?”
“简单的说,他和叔父艾力克亲王打了四年的战,争夺王位,而我们一直站在亲王这边。现在年轻人赢得了王冠。”
“他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是的。”
“那为什么我们支持艾力克亲王?”
埃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