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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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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他开口,就似莺燕婉声之韵交叠而来,彷佛亦百花之香齐齐灿放,可你
听他道的什麽,原来,不过。
    和尚的第一声唱词开始念了:「咿……施主……」
    未几稍顿,似是在细思细索,片刻却又重新饰上笑意,再念一段:「施主远
道而来,未知所为何事?」
    然後听到了,点头,再回想一遍,两个眼珠子滚滚,却又似是灵机一动:「
呵呵,施主,要参悟襌机又何需顾及那红尘游历?」
    娓娓,却展著手,开舒著掌心都往里头邀。那掌风是轻悄的,缓而拨过一段
暖意,嘴角的笑却更是灿然:「施主若不嫌弃,进来吃一杯茶亦无妨。」
    唱到这里,他的的声音有点呜了,遽速的咽不下馀音,匆忙又生硬的回吐出
来:「若不嫌弃……若不嫌弃……」
    然後和尚再也说不下去了,折断却又不法平复,只看他的身子仍旧笔直,徐
徐的扭动回来,彷佛要硬生把自己扭断一样动作。水寂此时不觉喊了一声:「师
父!」和尚就难过的扳起了脸面,所有的苦痛顿时聚合一涌上来,冲刺著肠胃呕
出绵长的痛。
    「师父!师父!师父!」和尚颓然爬伏在地难过的乾吐起来,空盪盪的房间
内溢满了黄水的臭味,使人难过的,死寂的,一直作动著喉咙里平静而规律的声
音。
    匹夫无罪。
    怀玉,其罪。
    其之十不舍怎麽得(下)
    然後凡尘里经已是过了许久,在佛祖处却不过是眨过一眼而已。
    那天以後……就连那天是发生在何时,经久亦已教人记不得了。只是柴米油
盐的价还是在涨,只是世局更是越发不稳,不过这些当然的事我们暂且表过不述,
这阵子古怪的事,还真多得叫人稀奇。
    先说「破破寺」里头的那个和尚,不务正业已是閒事,悠手好閒更是当然。
可古怪的就在这里头,这麽一个不成器的烂泥最近竟是越发的潜心修行起来,还
真是清水一柧,破席一张的面壁修行,也不带酒不带菜不带小男孩的,这般一关
起门来就二、三十天的光景,那可真是教人肃然起敬!
    这麽一个酒肉僧突然变了得道人,难道说每当西边出了太阳,六月下起雪来
时怪事就特别的多?若是教个念圣贤书的先生来说,他也必给你背上一段「国之
将亡,妖孽必出」上来,虽然只是他新造的字句,可念起来也满头头是道,带有
一股古训的霉味。可这麽一个乾扁老皱的和尚又怎会是妖孽呢?倒是他带著徒弟
水寂煞是可疑。只见他整天张著泛起亮光的大眼睛,取代了和尚的位置直往门外
看,就知道此兆不祥。
    可当此世道,若是得了天机的早已群作鸟兽散,而留下来为口奔驰的俗人又
哪懂得防患於未燃的大道理?於是阁著也便阁著,就空出了一个妖孽窟,也没人
在乎何种精怪会瞬时一跃而现……
    「外边可热著呢,师父。」水寂把从外头带来的东西一个个收拾,一边又似
是自言自语。「听说这麽的大热天,挡在江左的将士们都受不了,纷纷班师回朝
要在皇城外守……啊啊啊,这麽热毒的天时到底何时才能过去呢?」
    水寂一径的张嘴说著,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停住了下来,他缓缓的抚扫著心
胸,一圈一圈的到那水波止住了,才重拾回当初机灵的眉目。只见他灵巧的脑瓜
转转,张头探视朝向和尚所在,未几又寻一块方布,拿捻起来就往和尚处走去。
    「师父,外间虽是炎热,可这头的阴凉倒不可不防呢!来,披著,一会汗湿
了,教风一吹就不好,还是先披著来防防风要紧。」水寂这般说著,一手却己经
把布披挂上来,凉风一拂,和尚却像个入定的修行僧般视而不见,两手只管合得
严实,直盯著破墙上的裂痕也不颂什麽经,只是尽情瞧向那片凄然看著。
    水寂见了也不说什麽,左右瞧瞧看东西披得可好,别实了项针,又换过一盘
凉水,卷起袖来随意的把室内的陈设换过位置,扬起尘来又用掌心抑下去,整理
过窗户的角度又关门而出。和尚还是不作什麽反应,只是偶然眼睛眨一眨,驱走
了扑面而来的苍蝇。
    在外间水寂还是勤快的收拾著农具,浇过了水,把领到的米往米缸一藏,又
不安的按著夹在腰间的碎银。这月来钱是越发不够用了,上边批得不准时不说,
就是街上的物品也贵了很多,听说晚些还全都要徵作军用不予民间买卖,真不知
要教人怎活……水寂胡乱的思索了一通,看到日影细移心里又著急起来。再过些
时候便要夜行禁足,还真不知来不来得及给三妈带点东西,若是……
    他边想边卷起袖来走,一声一声的叹息还来不及顶住红日,姣色嫣然的月就
缓而掉了下来。水寂吹灭了寺中最後一抹红烛,摸著黑摄手摄脚的跳入被团中,
还不忙留神察视著和尚状况。
    只见墨黑中那个残影依旧,不过是教人巧施妙手,如同一尊放横的地藏像,
单从直竖变成斜躺而已。那两手还是紧致的合著,两眼不舍的放著乌溜溜的青光,
在夜色间把什麽都要映得清楚。要说伤心嘛?伤心。要说难过嘛?也难过。水寂
正想拂被起来把他的眼皮闭上,那双眼睛中却泛起了红红烈焰。
    还未等水寂呜呀一声,草叠的屋顶就首先扬起火来!四野突然满布了人声哭
声叫喊声,生畜呜呜的啼叫尚自後院袭来,顶上已有星火缕缕掉落而下。水寂连
忙扯了一张被子披在头上,一把就把和尚唤起要冲出重围。只见和尚脸上还是一
般平静神色,也不知眼里在看的什麽,只是教人拉了就往这边走,扯了就往那边
放的来得自如。
    他随水寂赤足奔到外间来,一时又为前方倒下的颓圮坐困愁城。没路走,没
道走,漫天是腥黑的火柱飞腾的箭,一切是这般不实而虚假。悲呼声、马嘶声,
火灼的平原正在一家一家的屋顶上蔓延,最後就要使整个京城长满枯黑的长草。
水寂焦懆的东张西望,牵著和尚的手只觉心慌意乱,也不知是为何事,也不知是
出自何由,只是眼前的景象却彷如画卷中的地狱教人害怕。
    这到底是出了何事?这到底是出自何因?好好的一个地方,怎生在一夜间就
换了样子?……
    就在不经不觉间,泪,流了满面。此时身边一个个残兵跑过,松散了的盔甲
一动就碎下一大片来,乱步猛然的踏著踢著,嘴里却不忘失神的唤叫:「败了!
败了!……」
    「败的什麽?败的什麽……」水寂抓住和尚的手,偏身追在他们身後猛喊,
他脸上经已沾了些许烟火的土灰,衣服亦显得凌乱不堪,只是那声音仍旧高昂雄
厚,不死心的要去追寻一个绝望的答案。
    两个身影牵著手跌跌碰碰的不知走在何方,突然一摔,蹼通都掉落在地上来。
水寂还想要挣扎爬起,落在身後的声音却是这般徐徐念道:「亡了,宗国要亡了。」
    新主初立三年,外忧内患,宗国到底是要亡了。
    和尚脸上似哭似笑,却又是哭笑不得,两手深插入膝前的土,单在灼热的空
气中缓过一丝冰冷。早知这一切如是,当初又何必精心布局,千思万虑,早知如
是……千算万算,总归是算不著,算不著啊……
    「哈哈,哈哈……」可笑,真个可笑!和尚在一片惨淡中唤起了笑声,当初
一切的舍弃和痛苦如今都显得不值一提。宗国要亡了,要亡了,他为公子保住过
什麽?他又为自己保住过什麽?如今这一切都是这般愚昧而不可触及的,和尚抱
住身子自残土中站起,摇晃得有如火光般残灭不定。「哈哈哈哈……」
    他又是笑了,名利、身份、立场,全然都不见了,消失了。和尚是这般一个
愚不可及的人。自而为是,都怪他,自以为是的草草决定了一切。要想当初,如
果,如果……和尚突然希冀的瞪大了眼,茫然的往两边转著头。如果,如果……
    和尚遽然拔足奔动起来,要是能赶得及,他还是要往何处飞去,他还是要捉
紧一些什麽。水寂的叫喊声,火烧的乾裂声,什麽惨不忍睹的风景以及其他都自
和尚的五内飞掠而去,他直直的,直直的就如同目光般往什麽飞去……
    此时一根乱箭亦直直的飞射而来。
    你还问我心里装的是谁吗?
    你……
    我……
    「师父!」水寂的惨叫到底赶上了。
    那根箭竖著好看的翎尾直插入和尚的腰肚间,若是往时,自当有一方玉石碎
开,盈盈的耀过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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