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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者就坐在不远处的坡岗上,脸上的皱纹像黄土高坡上的沟壑,纵横交错。
唢呐声从高坡的背后传过来,更使唐从内心感到一种厚重的悲凉!
他在老人的身边站住脚,他说您就是杨大爷吧,老人似木桩一般不言不语。他极有耐心地仍恭敬地站在那里,他发现老人的目光一直深锁在当年那条黄土飞扬的土道上……
那是1969年,“文化大革命”武斗的旋风盘盘旋旋地刮进了宁夏这个人烟不稠的黄土窝窝里。
林十三和万斤红带着足足有一个班的人马坐在大卡车上从固原出发去通信县抢枪。
那天的情景和黄土一样浑浊,什么人提议的去抢枪,又是怎么召集了那么多人,谁也没曾回忆起来,只知道漫天黄沙像长脚了一般紧随着他们。通信县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枪,他们又吵吵嚷嚷大喊上当,吵嚷的声音比风沙还显得混乱。
风沙就像巫婆撒在他们身上的咒语,厄运就在金老汉撒尿的那一刻跳荡起来,许多年以后释放出来的老井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林十三在车上捂着右眼说,妈的,今天有什么倒霉的事,右眼跳得令人心烦!
案子是由金老汉身上的钱和粮票不见了引起来的,而推金老汉下车的是么喜,可是从么喜的身上并未搜到金老汉说的粮票和钱呀,中途么喜和面人下车撒过一泡尿……
他们互相猜忌是谁偷了那钱和粮票,而没有人清楚怎么就把他们定成了轮奸罪了。
集体轮奸?一个班的知青光天化日之下轮奸一个良家女子?
听到消息的那一时刻,他们的脑子就犹如受到强烈震荡,茫然无措。他们每个人都跟被雷击电劈了一般……
唐翻着厚厚的尘黄的卷宗,有一些冤屈的灵魂就在那卷宗里的字里行间向他哭诉着。
金老汉和女儿不见了钱和粮票就喊着骂着,那卷宗中显示,他们在跳脚骂人的地方曾见到过有父子两人打他们身边路过,金老汉大声地在尘土飞扬的道上喊:“他们偷了饿(我)的钱和粮票哩!饿(我)要到人保组织告他们去哩!”然后金老汉和金菱儿就和那父子俩风一样擦肩而过……
金老汉对人保组织说:“他们把咱们的钱和粮票都抢走咧。”
接待他们的狗栓说:“这么大的事儿得给乡里报告呀!”
乡里接电话的人就问:“有个老汉?还有个女子,光抢了?有没有强奸她?”
狗栓说:“也可能强奸了吧?但那女子没说!”
乡里就说:“事大哩,我要向上报告呀!”
上头接到的报告是:那老汉被抢,那女子被强奸了!
上头就派人来审这个案子。把那车知青全抓起来了,一帮知青都不承认抢钱也不承认强奸。
问金菱儿:“强奸你了吗?”
金菱儿说:“没!”
又问:“强奸你就强奸你了,说了不怕!”
金菱儿说:“真的莫!”
“莫?没咱那粮票和钱就回不来了!”
金菱儿就不吭气了,眼圈儿红红的。
问金老汉:“强奸你女儿了吗?”
金老汉:“莫!”
“是莫吗?莫,你还报告?”
“莫,莫看见!”
“没有看见?你要说实话哩,钱和粮票还想要呗?”
“想嘛!”
“想?狗日的光想有啥用哩,光想,那钱和粮票就长着脚回来了不成?”
“那,组织,你说,饿想啥办法才能让钱还有粮票回吗?”
“想想想就知道想,想个哩,你光想,不说,它就能回来?你真会开玩笑!”人保组织那人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边说一边坐下,把腿举到桌子上,一翘一翘的。
老汉转着自己的眼球,又问:“你说,我说说那钱和粮票就得回来?”
“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快说呀!”
“饿,饿说啥呢?”
“你说说,他们,强奸了你女儿了吗?你可得如实说啊!”人保组织仍然翘着桌子上的脚。
老汉痛苦万分地点点头说:“如实说,如实说,饿要是如实说了,钱和粮票就一定回得来?回得来饿就说吧,他们,他们……”
老汉看看金菱儿,金菱儿一个劲地冲他摇着头,他又看看人保组织,人保组织在看自己的鞋子,人保组织看不见自己的鞋底上沾着狗屎……可老汉看见了。老汉说:“组织 ,我想说,你,你的鞋底儿上有狗屎……”
人保组织一听就急了,他把腿放地上,站起身说:“老汉,你咋骂人哩!”
“饿不敢,饿阿达敢骂组织,饿还想不想要钱和粮票哩,饿是说你的鞋上真的有狗屎哩!”
“算了算了,今天不说了,想好了再来说吧,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钱和粮票喽!”
“组织,你说啥哩,没有钱和粮票,你让饿们咋得活吗?我说,我全跟组织说,他们,他们可能是强奸了……”
金菱儿急急地拽老汉的衣角,低声说:“大,莫有这回事儿嘛。”
“你懂个啥,只能这么说,你没听组织说,只能这么说,咱的钱和粮票才能回啊!”
“待会组织问你啥,你就顺着回答啥就行了,咱只管咱的钱和粮票,咱管不了其他……”
在金老汉新的心眼里,那一群人,就只当他们是组织鞋底上沾的那一块狗屎,他看见了,那是狗屎,组织没看见,组织不承认那是狗屎,还不全在组织?他现在遇到的这件事,大体上,也像一摊似是而非的狗屎,是不是,也全由组织了……
卷宗中最后形成文字的东西是:他们几个人把我给轮奸了,出血了好几天,肚子疼了好几天……
许多年过去了,金菱儿捂着脸说:“我当时不识字,记录的人说‘你在这儿摁个指印吧’。几天后,钱和粮票就回来了!”
林十三至死都不肯承认轮奸这回事,审案子的人把火点旺“烤”他,还说,这是让你低头思考(烤)!
万斤红有老婆,有孩子,临死前他给老婆的信中写了一句话:“你以后做人,一定要做个实事求是的人啊!“
唐是从么喜的交代材料里发现了问题,那是么喜实在受不住刑了,办案人让他写一个承认材料就放过他。么喜是老三届,肚里有墨水,么喜就在几页交代材料里打了埋伏,审案人只看到了么喜在错别字的地方画了个圈,而唐把画圈的地方联起来一看恰恰是:“我被他们屈打成招!我冤枉啊!“
唐把那些卷宗合上就决定去寻找那个在卷宗里只出现过一次的父子俩……
那父子俩就是当年那起冤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杨大爷说那钱和粮票是他跟儿子挖出来的。当时他们从家里出来就看见了那父女俩被弄上车,然后走了一段又停车把那父女放下车。他们路过那父女俩身边时听见父女俩嚷嚷钱和粮票被抢了,他们就骑过去,他们骑不多远就看见大卡车再次停下来,有两个人下来撒尿,其中一个人在地上猫腰好像埋了什么,他们就等那车走了,一挖就挖到了那钱那粮票!
杨家父子从家里出来看见那车,到把金老汉和金菱儿放下车,这段时间应视为所谓的轮奸时间。
唐觉得除了调查还得做侦查实验,这段用尺量不到2公里(1900米)的路程,2公里,汽车要2分钟,骑自行车要8分钟,把金菱儿拉出去拉回来也需2分钟,在四五分钟里,这些人不可能进行轮奸犯罪的……
唐就凭这个小小的侦查实验把冤案给翻了。临走的那天他去看了坐在烟尘中的杨老汉。杨老汉说许多年了,我就等着像你一样的人来找我哩!那些娃娃死得太冤哩!
金老汉和金菱儿虽然活着,但活的像飘浮的烟尘没有生气。
唐站在古道烟尘之中,在心里默默地想对无处安魂的人说:就是因为你的一时贪念,偷了那钱那粮票,那许多人,许多年轻的生命,本是不该和你一起变成烟尘的啊!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可能,而那可能的一切恰恰正是一种不可能。我们只有抛开了一切可能,才能找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不可能。它一直就埋藏在我们无法想到的时间和空间里……
——摘自唐的博客
谁是变态杀手
一天深夜,唐闲得没事,突然想如果在博客上征集一些不为人知的被深埋了许多年的悬而未破的旧案,自己琢磨着破一破也不失为一件功德之事啊。即使自己解决不了,而民间自有高人,引一二高人指点迷津对今后的办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