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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著车在四环转了好几圈,天亮了就直接开到机场,拿了机票,在候机室里傻愣愣地坐著。有人认出了他,上前索要签名,他抬起头用茫然的目光望著来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对方僵持了一会,尴尬地掉头走开。
他听到很多人窃窃私语,然而毕竟是头等舱候机室,人不多,然而毕竟是头等舱候机室,也都还维持著基本的礼貌。现在不是到北方的旺季,这班飞机没有什麽人,沈默第一个登了机,把自己限在座椅里持续地发著呆。
过了两分锺,又有乘客三三两两地被引导著登机,沈默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刚好一个人正准备落座,算是背对著他,只露出五分之一侧脸,然而就是那五分之一,让沈默猛地站了起来,身体碰到了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那个人转过身来,一对上沈默的目光,惊愕和尴尬明显地写在了脸上,然而在目光里,似乎又透著一点别的什麽,说不上是高兴或不悦。
整个机舱里没有几个人,但都看著他们两个,沈默一夜没睡,整个头脑都是麻木的,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走了过去,沈默俯身对陈扬旁边的人扯出一个笑,“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换个座位?”
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欣然应允,沈默径直在陈扬旁边坐下,沈默了两秒锺,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
“你父亲──”
沈默愕然抬起头来,才想起既然阿铭知道了,那麽陈扬也一定是知道的。他试图分辨他话语里到底有多少关心的成分,然而那麽仓促的一句里,他什麽情感也没捕捉到。
“你父母,”陈扬专心致志地盯著窗外,“不是应该在沈阳麽?”
“是,但是我爸要回家里出殡,老同事老领导都在哈尔滨……”
一股东西升起来堵在喉咙口,沈默觉得呼吸有一些困难。
“出殡在哪里?”
“敬享园……老殡仪馆了。”
陈扬默默点头,没有说话,沈默抬起头来,发现他已经在看著自己,目光里带著浓厚的关切意味,真切得让沈默得到了一些安慰。
但同时也觉得更加心痛难耐。
“你也是去哈尔滨?”
“是……”陈扬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似的,终於还是坦白说了出来,“我去看俞夏远。”
沈默不知道该报以何种反应,好在沈默本身就是一种问句,陈扬回避似地盯著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极低声说,“他在哈尔滨开年会,前天有人告诉我的──我有同学也是医生,刚好提到了。”
沈默只能点一下头,发一个单音,陈扬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解释,然而这种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於是两个人再度陷入沈默里,飞机起飞,斜斜地插过云层,轰鸣里让人觉得眩晕恍惚,沈默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突然觉得,这样近在咫尺的相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沈默。”
飞机平飞以後,陈扬突然叫了他一声,沈默把目光从窗外的云海中收回来,淡淡地回应,心却突突地跳了两下,酸涩地抽搐了。
“你脸色不大好。”陈扬盯著他的脸,那种眼神让沈默想起从前──并不是太久以前的从前。“要不要喝点东西?”
从声音到表情,都是真挚的担忧和关切,沈默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望这样,还是抗拒这样,然而他现在没有什麽多余的力气去考虑其他的事。
“我喝不下去。”
陈扬点点头,没有再劝他,那种全然理解的神色让沈默又觉得十分难受──当你最渴望得到一个人关心得时候,他在你身边,却注定只停留一下又要离去,这样的温暖,丢弃遗憾,接受了却只能更加遗憾。
“你脸色不好,睡一会吧。”
沈默刚想说自己不困,陈扬已经向空姐要了毯子。空姐微笑著把蓝色的小毛毯递给陈扬,陈扬展开毯子的一角,似乎是想帮沈默把毛毯盖上,然而迟疑了一秒,到底还是把毯子放到了沈默的腿上。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休息下吧。”
这样的好意让人没法拒绝,沈默把毯子盖在身上,靠著椅背睡了过去。只要一闭上眼睛,困意就席卷而来,沙暴一样汹涌地吞没了意识,沈默昏昏沈沈地睡过去,在疲惫里又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沈默的睡眠却不太安稳,睡得越浅就越爱做梦,沈默的梦境格外光怪陆离,他不断地梦到自己的小时候,还有那是的父亲。到最後,他又梦到自己置身於一个银色的冰场里,银白的滑道没有尽头,他逃命一样地滑行著,身後是某种让他极度恐惧的事物,父亲坐在看台上,很兴奋似的,在为他加油。渐渐地他滑不动了,速度越来越慢,然後银色的天花板他陷了下来,把父亲买在里头,他大叫一声,冰面裂开了,他向一个巨大的黑洞掉落。
沈默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睛,感觉到一两下轻微的震荡,陈扬正关切地看著自己,“你没事吧?”
沈默还现在迷惘和恐慌里,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的空气,陈扬看了他一会,又叫了他一声,沈默回答了一句,仍然有些木木的。太阳|穴的隐隐作痛,脑袋里好像只剩下液体,轻微一动就震荡地厉害,後脑像被塞进了什麽异物,麻木迟钝地疼痛著,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飞机已经著陆了。
“沈默,走吧。”
机舱里只剩下他们俩个人,沈默站起来,跟著陈扬走出机舱,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不时地眼前发黑,陈扬走在前面,不时地停下等他赶上自己的脚步,,自己终於被带到某个安静地地方坐了下来,这个动作又引起一阵新的眩晕。
“喝点东西。”
已被冒著热气的东西被推到沈默面前,他完全是靠气味分辨出那是咖啡的。沈默端起来喝了一口,视野慢慢地恢复了对比度,这时候他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机场的咖啡厅。这种地方所有东西都比外面要贵五倍,而且毫无质量可言,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安静,而且没有什麽人会来。
蓝白的桌布,桌子上的鲜花,白瓷的咖啡杯……各种色彩都满满在眼底鲜明起来,只有对面坐著的人,表情仍然是模糊的。
但只是一个声音就很温暖。
“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刚才在飞机上你就没吃东西。”又是一盘东西被推过来,“帮你要了简餐,吃一点吧。”
沈默的头脑依旧轰鸣著,没法很好地工作,他觉得自己作出任何反应都是不得体的,於是只能掩饰地喝一口咖啡。陈扬就坐在他对面,不说话,也不动,就那麽看著他,沈默心理难耐地涌起一阵烦躁,他很怕陈扬会开口安慰自己──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有人对他说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到底有什麽意思呢?
然而陈扬好像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什麽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温和地看著他。仿佛就是为了告诉他,在这个时候,至少还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
虽然只是假象,也足以给他一点安慰。
恢复了一会,沈默慢慢地站起来,头不再晕了。
“我先走了。今天不好意思。”
“你去哪里?”
沈默被他给问住──他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明天才出殡,他连妈妈和姐姐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不能打电话给她们──他还能去哪里?
“葬礼是在哪里?”
“敬享园。”
陈扬很快叫来了服务员,询问敬享园旁边有什麽好一点的宾馆,微胖的女孩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敬享园早就拆了啊!”
沈默诧异地抬起头来,“拆了?”
“早就拆了,五六年了吧。”
沈澜到底还是撒了谎,她就是这麽铁了心的不让他去参加葬礼,不肯让他去见父亲最後一面。沈默握紧了拳头,冰冷地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著。他对她们来说,是耻辱,是毒瘤,是种一碰就染上的绝症,她们好像从来都不愿意想想,他曾经和她们那麽亲密──好像她们从来没以他为傲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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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
那个声音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预料得到他会说什麽,沈默果断地站起来,“我先走了。”
“你去哪?”
被他一问,沈默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去哪里呢?
“全市能举行葬礼的地方一共就那麽几家,”陈扬安抚地说著,一边已经拿出电话开始拨号,“一查就知道了。”
“算了。”
陈扬停下动作,探寻地看他一眼,沈默坐下来,低声说,“去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