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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不知何时会停?
雨下了好一阵,却没有变小的迹象。于光磊索性入了间茶楼坐下,叫了壶香茗,拿起先前买的书翻阅了。
「咦?这不是于兄吗?」
书才看了一页半,就听到一阵唤声自身后传来。于光磊闻声回头,入眼的是一位瞧来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书生,正是先前他参加省试时遇到的一位姓王的举人。当即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王兄。没想到省试都已隔了两年,兄台还记得在下。」
「唉!于兄以十八之龄,首次应试就拔得头筹,省试首名,要人如何不记得?只是没想到于兄原来是苏州人,却没什么苏州土白的音哩!」
王举人还以一笑,在他面前坐下,手中还有模有样的拿着把提了字的扇子搧着。于光磊也不介怀,取过杯子替他倒了杯茶:「我并非出生于苏州,只是寄居在亲戚家中。我亲戚家中也是讲官话的,自然没什么土音。」
「喔?听于兄这么说,你那亲戚该是大户人家了?不晓得能否透漏一下,也好方便小弟前去探访一番哩!」
「我也不晓得王兄听说过没有,正是这苏州城郊的擎云山庄。」
「嗯,这我倒是不大熟了……实不相瞒,我家妹子正是二八年华,自从两年前见到于兄后,便情窦初开了!我这做哥哥的本来还不知该怎么寻兄台,不意这场雨却让咱们碰到面了……却不知于兄有没有这个意思?」
搞了老半天的攀谈却原来是要来拉妹婿的。于光磊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和他提这些,可是一时要拒绝却总是尴尬……正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之际,拿着茶杯的右手忽然给一只湿湿的手拉了住。
于光磊先是一愣,随即蹙起了眉头,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炽,这么大雨,你居然没打伞就这样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庞。茶楼中有不少人都为之吸引了目光,更有几个少女瞧得红了脸。只是成为目光焦点的白炽予却是浑然未觉,直承自父亲的面容之上带着些不耐,道:「快回庄,爹要我来接你的。」
接着,又转头望向了那位王举人:「你先前的问题我代光磊答了。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罢了。」
方才王举人说话的时候,白炽予根本就不在店里,外头雨声又那么大,众人不禁对他竟然会知道那问题而感到讶异。一旁角落处有几名江湖人士更是因而凝神注意了起来。
于光磊知他武功早已堪称是一流高手,又成日与他相处,自然不觉得如何。瞧着王举人一脸呆愣,因而带着歉意的拱手一揖:「抱歉了,王兄,我先告辞了。」
话声方落,便给一股力道一带,当下便自座位上被拉了起来。只见白炽予匆匆算了钱,目光在离去前疾扫了角落的那群江湖人士一眼后,便拉着于光磊出了茶楼。
一身湿淋淋的他,此刻却替于光磊张起了伞,然后自个儿继续淋着雨。
白炽予今年十三,身高却只比于光磊矮上一个头。他身材修长,相貌俊美,体魄又相当结实,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豪侠之气,正是英雄出少年。每每走在路上,总是会惹来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瞧上好几眼。
而于光磊正值弱冠之年,清俊儒雅的相貌,还有一身文士之气,也常引来不少人的说媒。只是他的生活便只有「读书」与「白炽予」这两部分而已,所以他一一推辞了,也不见与年轻姑娘有什么往来。
此时的他正全心关注于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淋着雨默默行走的少年身上。「炽,别淋雨。咱们一起撑吧。」
「免了。到时弄湿了你的书可不好。我有真气护体,不会着凉。」
白炽予这么说完之后,又闭上了嘴巴。
于光磊瞧他不肯多说话,定然是闹起脾气来了。略为走近了他几许,只觉得一股暖意透着,更挨近了他几分,道:「你在生气什么?总不会是吃醋吧?这么大的人了……」
「我、我……我是担心你,所以……那角落坐着几个江湖人,瞧来就没安着好心儿的样。你冒然说出擎云山庄的名号,却又不会武。万一有人想藉你来威胁山庄,岂不是……」
因为于光磊的问题而匆忙解释着。白炽予的理由虽好,可是微红的面色却仍显示了于光磊所猜的也并非全然没有。于光磊瞧着有趣,却也不好让他再为难,只是笑了笑,转而道:「伯父有何事?竟要你冒雨来找我。」
「喔,是冽哥刚回到庄里。其实也只是暂待一会儿罢了……我先前在雨中练刀正练得兴起,结果冽哥突然出现,还不用剑空手与我对打。结果我很窝囊的败了,不但要来找你回庄,顺便还得替冽哥买些东西。」
这一败显然是对他打击颇大,所以语气中带了些不快。
于光磊听了却是一阵讶异。「冽离家也有八年了吧?怎么会突然……?听你所言,他的功夫也是很了不得了?」
「据说,冽哥是为了磨练自己而拜别师父出来江湖上独自行走。又为了避免麻烦,要请穆叔叔替他做一张易容的面具。他也不知怎么练的,明明是八年前才从头开始的,不但内力胜过我许多,只和飒哥差了一些,手上功夫更是高明至极。好似全无章法,却又压得我不得不连连变招……唉,我现下终于明白爹所说的、青龙那厮的用心了!」
一提到武功,虽然是败绩,可白炽予仍是来了精神。只是末尾提到了青龙,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愤怒。于光磊也同样忆起了八年前的伤心事,当下便是一阵叹息。
「冽他……是否还像那日一般?」
「嗯。冽哥他这次回来,可是深沉得更彻底了。于伯伯上回也和我说,冽哥确实变了好多。八年前他的那番话,竟然就已是用上了心计呢!」
「确实如此。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他那等举动,竟是刻意让人摸不透虚实……你不是和我说过江湖上的传言?」
一想起八年前自那九岁孩童口中脱出的话语,于光磊就不由得心惊。聪明如白冽予一旦用起心计,只怕天下没多少人能玩得过他。
白炽予一时之间还没想到于光磊所说的传言为何,先是一愣,才点头道:
「你是说那个说冽哥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的谣言?」
「是啊……」那谣言其实比白炽予所述的还难听百倍,只是他们自然不好直说出口。「冽予能任由这些谣言四处传播,旁人纵然不信,也总是摸不透他的虚实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间便已到了山庄门口。于光磊先陪白炽予回居处换了衣裳,而后才往清泠居拜会白冽予。
这些年来白炽予于机关学上的造诣已颇有成就。擎云山庄也开始于重要地方设置一些精巧的机关。有些武功稍强混入山庄的不轨人士,虽然避开了弟子,却每每栽在机关之上。擎云山庄的机关之名,也渐渐传了开来。
原先湿淋淋的白炽予换上一袭便衫,擦干了头发之后,只有比原先更加俊美了。于光磊一路瞧着他长大,此时看来,不由得一阵欣慰。
两人撑着伞,一同来到了清泠居。
八年无人居住的屋子此刻已隐然传来些许香气。二人方行至屋前,还没敲门,便听到一阵低幽的嗓音入耳:「请进。」
于光磊先是一愣,旋即忆起白冽予也是十七岁的少年了,声音变低也是当然的。当下协同白炽予收了伞,推门入屋。
屋中摆饰雅致一如往昔。八年前曾染过的血,也全洗去了。茶叶的清香扑鼻,二人进了屋子,只见一名俊美端丽的的少年正悠闲的啜着茶。一旁还坐着十岁的白堑予,一脸惶惶,似是有些坐立不安。
于光磊此际立时了解白冽予为何要请人做面具。那容貌是身兼父母之长,比炽予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容颜之上的眸子却是深邃难明,不由得一阵无奈,道:「好久不见了,冽。」
「确实好久不见了,光磊哥。」
冰冷的语调带着距离,不再似过往那般易于亲近。
一瞬间于光磊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般。然而,那双深眸中隐含的光芒,却仍是八年前的那个孩子所拥有的。
忍不住,一叹:「你变了好多。」
「人都会改变不是?就说堑予好了,他大概是改变得最多的了。」
平淡的语气诉说着的同时,目光已然移向一旁离自己离的远远的、紧靠在白炽予身旁的幺弟。
只瞧那十岁的孩子好象看陌生人一般,用着疑惑的眼光瞧着白冽予。白炽予在一旁瞧得尴尬,忙道:「堑,你在紧张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