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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小顺一脸不解的神色,凤丘笑笑,解释道,“只要祈安还在她的手中,我就不得不听命于她,如此重要的棋子,又怎么会轻易的藏在五里坡,然后被寻见蛛丝马迹?”
“那……那怎么办?”小顺不安的问。
“静观其变。待我明日午时去和她见面再说。”
凤丘起身来到窗前。
月光下林梢间,朦胧有人影若隐若现,细看却又看不分明。
那是顶替之前被杀侍卫的人,已经各自守在了自己的职位上,尽忠职守,毫不怠懈。
“小顺……”良久,凤丘才又开了口,对忠心耿耿的侍从道,“你下去吧,照我以前吩咐的那样去做。”
“遵命。”小顺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俯身慢慢退下。
夜已经很深了,凤丘却毫无睡意。
他此刻并不担心祈安的安危,惴惴不安的,是那人所言的“筹码”。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筹码”,竟然值得断天门不惜自露痕迹,兵行险着?
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筹码”,能让清平世界刹那间天翻地覆,于是万里江山风云变,一步间天上九重宫阙,一步间却又是十八层炼狱?
何为……
“筹码”?
第九章
黑暗。
一片暗无天日,却隐隐闪现出一点荧光,忽闪忽灭。
祈安静静的行走其中,耳畔传来嘤嘤的啜泣之声,于是循声看去。
不远处是谁?
他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娘,我爹是什么样子?”三岁的稚龄孩童哭泣着抬起头,眉眼分明就是自己,脸上挂着两行滚珠也似的眼泪,委屈而可怜。
他使劲摇晃着面前低头静坐不语的女子,“娘!我爹是什么样子?”
“……”女子抬起头来,端庄清秀的脸上,半是心酸半是无奈。
“祈安,你爹……长得和你很像……”母亲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动作轻柔,眼神却凄苦似寒雪,万语难言,“想爹的时候,祈安就照照镜子,好不好?”
“……嗯……”小小的自己看不懂母亲神情有异,只能乖巧的点头,懵懂又单纯。
祈安静静的看着这久远记忆,耳边忽然又传来母亲的声音。
“祈安,你知道娘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愕然转头,那之前凄凉神色的女子已经悄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复之前的心酸,而是坚毅执定,双目炯炯,已然下定了决心。
“祈安祈安,愿祈天下平安,再无杀戮。”母亲定定的看住自己,似乎要看进心里去,“愿祈天下平安,再无冤屈!愿祈天下太平,再无涂炭生灵!”
她说完,缓缓转身,素色的衣裙在黑暗里逸起一圈淡淡的涟漪,然后逐渐隐没在墨色黑洇之中。
为什么从来没有察觉,母亲的背影,竟是如此的削瘦而弱小,承受了太多的艰辛,那瘦弱的双肩抖嗦着,不堪重负。
祈安愣愣的看着,身后却又显出一点晕黄的光,然后慢慢扩散开来,吞噬掉所有的黑暗……
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青白色纱帐,屋子布置的雅致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一点烛光亮着,房门紧锁,窗户都用黑纱糊住了,看不出天光几何。
祈安慢慢的撑起身子,心里,却还有点懵懂模糊。
刚才睡梦之中看见的……是自己早已过世多年的母亲。
还有年幼的自己……
那是深埋心中的旧远回忆,也是至今念念不忘却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一点心思。
只是为什么会忽然梦到母亲?记忆中一抹削瘦孱弱的身影……
说起来,自己真的从不曾见过父亲的面呢……
祈安淡淡笑了笑,听见房门“喀嚓”一响,旋即有人打开了锁,走进屋来。于是抬头看去,却不禁愣住了。
“洪嬷嬷?”祈安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怎么……怎么是你?”
洪嬷嬷径直走到椅边坐下,方才扭头看向祈安,“叶少爷,您醒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祈安惊愕不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秉哲的|乳母洪嬷嬷。没料到会看见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饶是祈安再怎么盘算过无数可能,也不禁彻底惊了,
洪嬷嬷却嘴角一勾,道,“叶少爷聪慧,应该不会猜不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祈安一愣,微微想了想,自嘲般笑了,“是我胡涂了……”
他低头,旋即又抬起,迎向洪嬷嬷冰冷狠毒的目光,“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洪嬷嬷真是精明,谁能想到帝师林大人府里的|乳母嬷嬷,竟然就是遍搜天下苦获不得的断天门首领!难怪断天门会对朝中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洪嬷嬷冷笑一声,“林清河一介迂腐,要瞒过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祈安不语。
林师傅为人虽然严正不苟言笑,但是刚正不阿颇有文人傲骨,再兼满腹经纶,不然何以能为帝师?
只是……断天门委实太过厉害,居然甘心潜藏为人奴婢供人驱使,心计深沉,确实叫人心惊。
“叶少爷,这地儿虽比不上凌安王府别苑来得舒坦,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唤门外的人就是。”
听见这番话,祈安轻笑道,“洪嬷嬷也不必客气了,用这样的手段掳我而来,不会就是为了闲话家常的吧?”
“不知洪嬷嬷和凌安王世子约定几时见面?”
他镇定自若的缓缓说来,洪嬷嬷闻言不禁抬眼看了看,“明日午时。”
“叶少爷聪明过人,倒真是一点就透。”她赞一声般叹息。
“用我作筹码么?”
“筹码?”洪嬷嬷缓缓冷道,“叶少爷当得起贵人二字,又怎会只是用作这般区区小用?”
祈安闻言不禁皱起了眉,不解的看向对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嬷嬷避而不答,却拿出一卷画轴,道,“叶少爷就一点也没想过,自己为何能蒙受太后恩典,史无前例的和亡母居住宫中么?”
见祈安咬住了嘴唇沉默不语,她继续道,“我倒忘了,叶少爷尚在襁褓之中未睁开眼睛,叶辰就已经不在人世,竟是未曾见过先人模样呢。”
边说边把画轴抛到祈安身边,“这是叶辰画像,叶少爷看看如何?”
“……”祈安疑心的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拿起画像,“你怎么会有父亲的画像?我又怎知不是你假冒的?”
“叶辰犯事之后,家产都被抄收入宫,这画是叶辰妻子亲笔所绘,也被没入了宫中。如若不信,看看提款字迹便知。”
她见祈安尤自狐疑的看着自己,嘴角动了动,勉强算是挂上一个笑意,“夜深了,叶少爷请好生休息,老身告辞。”
说完转身出门,哐铛一声依旧锁上。
良久,祈安才动了动,手指触到那画轴,低头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拿起,缓缓展开。
叶辰……就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画中人剑眉星目,虽是文人打扮,却透着一股精干之气,策马扬鞭武将风采。
祈安越看越是心惊,双眼圆睁,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娘……
您说过,我长得和父亲很像的啊……可是为什么,我从这张画上,看不见任何的相似之处?
父亲国字方脸,天庭饱满,自己却是下颌似蹙,脸颊削秀;父亲鹰眼内敛,双唇微厚,自己却眼似秋水,唇似薄绡。
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相似之处啊!
这画是假冒的吧?可是下面泛黄的纤秀落款字迹,却又分明是母亲的手笔,再是仿冒不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您为什么会那样告诉我呢…………
五里坡是进城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更有酒肆茶摊无数,供往来的行人歇脚喘息。
凤丘一身月白色长袍,样式普通,腰间却系着一条织锦盘花绣金腰带,富贵之气迎面而来。身边也没有带着侍卫,孤身一人。
他左右看了看,随后在路边一个小茶摊坐下,立刻有小二满脸堆笑迎上前来。
“客官想喝点什么?”他一张脸笑得花儿开,提着铜壶搭着毛巾,殷勤的送上茶碗茶杯。
“随便什么都可以。”凤丘心不在焉的应道,却见小二拿着茶碗送到眼前一晃,很是无礼。
“……”凤丘皱起一边眉,略带讶异的看了看,那小二又把茶碗一递,于是低眼一看,那茶碗内写着“小树林”三字。
见凤丘已经看到,小二于是轻轻放下茶碗,把铜壶中的滚水缓缓倒入,字迹顿时就消弭无踪。
凤丘神色如常,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往一旁的小树林慢慢走去。
小树林虽然就在路边,但是灌木繁多,藤蔓牵绕,行人一般都忙着进城出城,竟少有人去,算是一个清静之处。
凤丘缓缓走在花木扶疏之间,已经听不见身后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耳畔却忽然响起冰冷的女声。
“世子果然守信。”
洪嬷嬷缓步自树后走出,一身黑色装束,随着每一步走动,似乎都带起不祥的阴翳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他在哪里?”凤丘淡淡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