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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的,你还特地跑这一趟,可见当年我是给你不小的打击。」她嘲讽地反击。
「你……」皇后气炸了。
「笼中凤凰没什么好看的,请回吧!」她别开头,闭上眼睛。
「哼哼,要把你弄成笼中鸟,可费了我不少苦心呢!」皇后得意地道。
「什么意思?」她迅速睁开眼,蹙著眉心。
「呵……你不记得了,可是当时可真是精采啊!你这个贱人,谁也看不上眼,偏偏就对平常那个木头人有了好感,你以为没人知道,却逃不过我这双眼眼,於是呢,我只用了一张宇条,就让你栽了个大跟头……」皇后掩嘴大笑,至今仍为自己的杰作感到骄傲。
「你说什么?」她睁大双眼,沉沉的大脑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你啊,一心只想著去见平常,却不知道那是个陷阱,把你和「厉王」凑在一起,弄个私通的罪名,你就玩完了……呵呵呵……」皇后尖锐地笑著。
字条?私通?
这些字眼,仿佛是把钥匙,开启了重重锁住的记忆,她瞠目怔然,思绪开始飘窜……
「看你被你最爱的男人凌迟,简直大快人心,你的一片痴心,都被当成了垃圾,人家平常根本理都不理你呢!亏你还为了他下狱,他却是视你为红杏出墙、与反贼私通的无耻女子,他亲自执法,将你贬为凤凰,你以非人姿态私逃人间,过了几千年,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你,到现在,更天天执刑,毫不留情地以箭射穿你,置你於死地而後生……呵呵呵……你就继续在这个笼子里,承受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吧!」皇后拎起长袍下摆,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李随心怔怔地立在笼中,深埋不见天日的记忆因皇后的讽刺而一片片出土,一日一夜,她不眠不休,不吃下暍,努力拼凑著那些片段,然後,在深夜再度降临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一切。
想起那一夜她是以什么心情赴约。
想起那一夜她又是以什么心情惊恐被捕。
而,亲手逮捕她的,还是她朝思暮想的右弼大人平常……
那时,她就死过一次了啊!
在平常轻蔑的眼神中,在他鄙夷的注视下,在他冰冷无情的神情里,她的心,早就被判了死刑。
她,身为丽妃,却爱上了玉皇的臣子,即使是中了皇后的计谋,她也百口莫辩,即使她有多么委屈,她也无话可说……
过去的种种一一回流,她这才领悟,她的爱,只是强求,平常从以前就没爱过她,甚至,他还厌恶她,他早在几千年前就已认定她就是个不忠不义的女人!
玉皇的女人……
「哈……」她陡地仰天狂笑,笑得酸苦,笑得凄恻,笑得悲哀。
爱情,到头来不过是场空……
她还奢望什么?期待什么呢?那个八股又顽固又死脑筋的忠臣,他是为了尽忠而生,他,根本不懂爱,不可能会爱人的……
永远都不可能……
泪,像要洗刷什么似的,在她脸上奔流,那抹椎心刺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停地颤抖,身体也开始变化——
从人形转换成凤凰,接著,火焰爆燃,彷佛要将生命最後的热情释放殆尽,烈火烧红了笼栏,烧红了她的双眼,於是,绝艳的羽毛在瞬间脱落四散,凤凰的形象哗地一声崩解,那恒久以来加诸在她身上的兽形之咒,终於解除。
她,回复了人形,回复成当初那个艳冠群芳的绝色丽人,也回复成当年那个心死的女子。
笑声已停,但她的泪依然不止,因为她终於明白,这个原本该是她最期盼的自由时刻,正是她爱情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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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天,第五十次的执刑,平常沉著脸孔,站在巨笼之外,搭箭,拉开长弓,对著李随心。
「朕再问一次,丽妃,你求不求饶?」玉皇坐在高处,重复著每天同样的问句。
他只要李随心的一声哀求,只等她开口,等她道歉,他就赦免她的罪。
但李随心只是倔强地紧闭双唇,挺直著一身傲骨,不说,也不求。
玉皇大怒,一挥手,朗声暍道:「动手!」
即便是第五十次的执行,平常在听见玉皇的号令时依然会胸口纠结,他拧著眉,吸了一口气,试图稳定从昨夜就躁动烦杂的心思,将箭尖瞄准了李随心的心脏。
笼里,李随心看起来异常的美丽,却也异常的安静,就连神态也异常的木然,她的眼中没有之前的痛苦与灼热,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空茫。
平常心一紧,忽然感到极度下安。
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平常,你还在蘑菇什么?快射啊!」玉皇怒喊。
「是。」平常将弓弦拉满,目光瞄著准星,忍住胸口那份撕扯的痛楚,弹弦放箭。
但是,箭在射出的瞬间,他赫然发现,她的嘴角正微微上扬。
她在笑!
笑得彷佛再也没有什么足以留恋,仿佛,放弃了一切……
从容的话如电光石火闪过脑际,他恍然惊觉,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她不再是只不死的凤凰,这一箭,是她盼了许久的解脱,此时的微笑,是她在向他做最後的告别……
不!
他在心里呐喊,那股早巳在心底翻涌的情感,终於破茧而出,冲撞著四肢百骸,也冲撞著他的心。
随著心的惊眺,他的指尖在箭离弦的刹那震了一下,箭破风窜出,偏了方向,正中李随心的左臂。
「啊!」她向後退倒,瞪著他,脸上全是错愕。
他为何会失了准头?号称天庭的神射手,四十九次杀她从未失手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次出错?
偏偏,在她了无生趣的这个时刻……
「平常!你在干什么?」玉皇霍然站立,怒声斥骂。
他在干什么?
平常也震愕地自问著,可是,当他看见鲜血染红了李随心的宽袖,看见她发白的脸庞,他脑际一阵轰然,终於有了答案。
这五十天来的痛,不是病,而是爱。
在人间界,在那个被他遗忘的两个月里,爱情的种子已经萌芽,他对她的爱快速滋长,如藤蔓紧紧包覆著他的心,就算凤凰之血的作用下再,但那份感情一直潜伏在他体内,并未消失,反而在他压抑的这段期间,将他束缚得更密,更紧。
此刻,他已经到达极限了,她的爱,终於逼退他钢铁的意志,击溃他顽强的理智,唤回了那段人间刻骨铭心的爱恋,唤醒了他。
李随心早已不是丽妃,她是他的「主人」,是他的「情人」,是他挚爱的女人。
「平常,再补一箭!」玉皇下令。
他转头看著玉皇,双层一拧。
这个面目可僧的人,曾经是他的天,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自私丑陋的凡人。
那么,他要忠於谁?
当了几千年的忠臣右弼,如今,他只想忠於自己,忠於他的心。
他再次拉弓,但这次却将目标设定在玉皇身上,放箭,速度快如闪电,快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利箭已穿透龙袍,直接将玉皇钉在座位上。
玉皇震惊,李随心更诧异,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他已冲向巨笼,长弓一挥,以法力震断笼栏。
「走!」他进去拉住李随心的手,转身就走。
「我不走,你就痛快一点,直接杀了我吧!」她绝然地挣开他。
「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他盯著她,语气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