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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所知也仅只这些。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样会回到破庙的。
刘独峰拍拍他的肩膀,道:“能没事,那就是好,那就是好事。”
张五垂泪道:“可是六弟他……”
刘独峰大力点头,道:“我知道。我已把他埋了。”
张五禁不住落泪:“六弟他也去了,就只剩下我了。当年,记得在中条山缉拿‘显道神’李化的时候,刚刚立下大功,由兵部转奏圣上,龙颜大悦,降旨策封我们,云大就说:
‘我们今日得此荣华,全是爷提拔我们的。’一个说:‘我们永远也不要忘了爷的恩典。,一个说:‘我们也永远不要分开。’我说:‘对,在一起才是力量。’大概是四哥说:‘我们要服侍爷一辈子,他待我们恩义如山,我们竭尽今生恐也难以报还。’李二哥说:。我们没有了爷,也不知如何是好;爷失去了我们,恐怕也会伤心,也有许多不便。,那次见爷有意在京城休生养息,我们六人都以为虽曾在江湖上刀头砥血,但终究可在京师告老归山……
不料,才几个月下来,他们……我们……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说着有点泣不成声。
刘独峰银髯微颤,道:“都怪我,早该偃旗息鼓,不该再带你们出这一趟差事。云大曾劝我……”突然忍不住,老泪纷披,颤巍巍的道:“其实,你们都曾劝过我,要是我心头没那么热,要在撒手归隐,逍遥晚景之前再管一管事,亮一亮身手,你们……何至于此!”
张五垂泪道:“爷,都是我们平日疏懒,老爱沉迷旁门左道的小技,武功没有学好,才遭此劫。”
刘独峰长叹道:“瓦罐不离井上破,江湖几个好收场、我看黄泉路。路不远,你的几位兄弟,也不需久候了。”
张五听了心如刀割,只叫:“爷!”戚少商却听得心里一寒,虽然明知刘独峰待部属如亲子;平素华衣锦被,住的是画栋雕梁,这次屡遭迭变,连丧数名亲信,且心乏力疲,风尘仆仆,一直强抑悲楚,而今乍逢死里逃生的张五,反而忍悲不住,尽皆渲泄出来。可是此际刘独峰所说的话,未免不吉不祥,强敌环视,怎可斗志全消?不禁心头大急。
刘独峰哭得几声,忽道:“你仔细听,有人来了。”
戚少商一震。
刘独峰虽然在伤心中,但依然耳聪目敏,反应迅捷。
戚少商一沉肩,耳贴地上。
“四个人的脚步声。”
刘独峰嗯了一声。
“还抬着一件东西。”
刘独峰点点头。
“是件重物。”
“是个人。”刘独峰然后自问了一句,“他怎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已到门前了。”戚少商忽道。
那是因为抬东西的人脚步突然加快。
庙门仍然半掩。
外面了无动静。
张五的手执住“春秋笔”。
刘独峰横手伸去,握住他的手腕,示意要他别轻举妄动。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慈祥的语音:
“刘捕神,请借一步出来说话。”
月亮下,大道上。
四个人,抬一口棺材。
那四个人清一色状若死尸,脸色惨白,木无表情,挺身僵立,每人还斜背了口油纸大布袋,臭气薰天,不知盛着什么事物。
刘独峰。戚少商、张五,三人打开庙门,直行出去。
停在庙旁的马匹希聿聿一阵嘶鸣。
三人迎风直行。
刘独峰一面阔步而行,一面对张五低声说:“那抬棺的四人,都吃过在云南风魔岭一带的毒药‘押不庐’,都迷失了本性,全受人奴役,不顾性命,跟他们交手,就算杀了他们,也全无意义,这点不可不知。”
他的语音已然压低,一面递给张五一弓五箭,箭身小巧玲珑,但箭链金光闪闪。
可是那慈和的声音突然转为一阵张狂的大笑:“刘捕神,你伤在三焦俞、太阳俞、肾俞,都伤得不轻!”
刘独峰道:“听声辨伤,足见高明!”
遽然停步。
戚少商在他的左边,张五在他的右边,也都一齐停步。
那语音又开始有点混浊起来了:“你说得对。这些‘药人’,都是我的奴隶,任我摆布,听我驱策,他们本身是没有性命的,他们的命是我的。”
刘独峰矍然道:“没有人的命是谁的。”
那语音顿了一顿,随即笑道:“可是他们的命全是我的。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全是我杀了他们父母或全家,害了他们师门或全族,剩下来矢志要报仇雪恨的人,我放过不杀,留了下来,设计让他们吃了‘押不庐’,男的毕生供我驱使,女的任凭我淫辱,你说痛快不痛快,过痛不过痛?”
张五脸色有点发寒。
刘独峰道:“痛快”。
戚少商道:“过瘾”。
“这就是了,”那语音道,“而且,凡是吃了我这种药,便绝无解救之法,就算能使他们乱性,也不能使他们回复本性,你说,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复仇,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语音一顿,变作认真的劝戒口吻:“与我为敌,不好玩得啊。刘捕神虽然发妻早丧,但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女儿……戚寨主则还有位息大娘,好像还在到处逃亡哩。”
刘独峰忽问了一句:“以前,也有个武林人物,专门制造药人,驱为己用,后来怎样来着?”他这句话是问戚少商的。
戚少商即道:“这传闻我也听说过。后来,那使人失心丧魂的姬摇花,教‘四大名捕’中的无情杀了,一把火烧得连骸骨也不剩。”
刘独峰道:“真的?”
戚少商道:“真的。”
刘独峰道:“那真是恶有恶报了。”
戚少商道:“迟早都要报的。”
那语音静了半晌,才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刘独峰和戚少商都不知道他这一问是何用意?张五抢先道:“是无情,无情大爷!”
那语音道:“无情?成崖馀?”
突然像裂柴似的笑了起来,“砰”,棺盖飞了起来,烟雾速起,刘独峰用蚁语传言示警道:“小心,不要呼吸。”
棺内伸出两只手。
白生生、秀气的手。
手在黑夜里份外的白。
白手伸到肘部,突然间,没有了。
只剩下两团血污。
这断手握在两只枯瘦如鬼爪的掌里。
刘独峰和戚少商这才弄清楚:棺材里伸手那一双白玉般的手,不是属于棺里人的。
那一对鬼爪,才是棺里人的手。
而白手是握在鬼手上。
白手是被人硬生生砍下来的。
刘独峰脸上微微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鬼里鬼气的语音忽又祥和了下来:“没有意思。只不过给你看一对手臂。”
刘独峰和戚少商的样子都似被打了一拳似的。
那棺村里的声音又道:“放心,这对手臂,还不是刘大人千金刘映雪的藕臂,也不是息大娘的皓腕,这只是嘛……”语音笑道,“天下四大名捕之首,无情手臂一双!”
刘独峰、戚少商闻言都是一震。
那语言怪笑道:“若然不信,请看。”
微一抬手,一面纸帛,平平向刘、戚、张三人身前送来,就像有无形的走兽托负着潜浮而来一般。
刘独峰用极低的语音道:“提防有诈,不可用手碰触。”
一面道:“好一手‘无极含一极”老兄不但邪门武功练得多,正道内功也练得精……”
棺内一阵格格大笑:“得捕神提评贱及,胜过万人称誉。”
刘独峰截道:“不过,你伤在‘天宗’、‘隔俞’、‘身柱’三处,恐剑伤亦不为轻。”
棺内语音忽止。
棺内人露了一手玄功。
可是却教刘独峰瞧破了他的伤患。
他语音千变百幻,叫人无从捉摸,刘独峰起先也以为他并无负创,或负伤不重,但这一招以‘无极含一极’平送薄纸,却令刘独峰看出了他功力返本还元略失,凝神反虚有隙,因而断定他的伤势。
张五拔出春秋笔。
他以春秋笔平托住信函。
春秋笔没有变色。
纸上无毒。
正在这时,张五只觉那薄薄的一张纸上,骤然涌来大力,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才退了一步,力道更如万涛决堤,崩裂而至,但戚少商一只手及时在他肩上一搭。
这一搭,使他生起大力,塞住功力的决口,稳住了脚步。
戚少商缩手。
缩手之前,在他肩膊上五指一挥。
这一挥手,使张五胸口烦恶尽去。
刘独峰忽道:“看来,你的‘无极含一极’的亢阳之力未足,当然决不会是阁下有欠功候,而是‘脾俞’也有伤未愈……看来,你化身幔廉卷住我腰际,我那兜身一剑,毕竟也奏了功效。”
九幽神君冷哼道:“戚寨主身上所受的伤,可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啊。”
这时,刘独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