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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下十余种的调味料呢?
「月桂、牙买加胡椒?」什么跟什么啊?他每一只小罐都拿起来瞧过,闻到胡椒还打了一个相当响亮的喷嚏,然后,他捂着鼻子,将纸上写的调料,一种接一种撒进锅里,当然,他根本没注意分量。
「好了……现在做什么?嗯!」往回看的时候,注意到第一条说,要先加热黄油的,可黎晨远不在乎,他用割鱼的刀,切出一大块不规整的黄油,扔进锅里。
「没什么东西了吧?」自言自语地研究着,发现这道菜还要煎蛋皮,炒洋葱,自然了,这是法式鱼卷嘛。
「反正吃到肚子里面都一样,管它是卷着的,还是竖着的!」
黎晨远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从蛋格取了一只鸡蛋,返回锅前,犹疑着该怎麽敲,忽地对准锅沿,忽地对准料理台面,来来回回好几次后,他突然开窍,在桌面磕了一下,尔后极迅速地又在锅沿磕了一下,扔进锅里,同时得意地想着,「我真聪明,这样准错不了!」
乒乒乓乓!刺耳嘹亮的锅铲、器皿碰撞声就好像十几只猫在厨房里打架,把所有的盆子都踩翻过来似的,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噪音下还能睡觉,除非吃了安眠药!
果然,杜邦云披着雾灰色棉睡衣,趿着羊毛拖鞋,一面头疼地揉挤着太阳|穴,一面从卧室走出来。
「你在厨房里玩摔跤吗?!」他站定在餐厅处的台阶上,杀人似的视线憎恶地瞪着黎晨远。
肚子很饿,炒勺很烫,锅里飘逸的怪味更让黎晨远像一装满硫磺的炸药包,就差点火了,而杜邦云攻击性的言语,就像火炬扔到了上面!
砰!黎晨远狠劣地把手里的铲勺甩到地上,火冒三丈地盯着杜邦云,手指逐一指着冰箱、料理台、瓶瓶罐罐,吼叫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把我当成什么?为什么我要做下人做的事!」
「下人?」杜邦云蓦地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地反问,「你这么认为?」
「当然。」
黎晨远目光炯炯地抬起优美的下颚,扬起嘴角,延展出一个清高的恃才傲物的微笑,一口气嚷道,「我出身豪门,毕业名校,还有可以继承的荣誉爵位,凭什么要我做这种卑贱的事?!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懂让人服侍,不懂服侍人!」
杜邦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寒光逼人!他锐利的嘴唇紧抿着,脸孔就像冰雕,坚毅阴冷,却又理性地压抑着,不显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半晌之后,他缓缓地开口,「那么,黎大少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第五章
「好饿哦……」黎晨远抱膝坐在沙发一角,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水族箱,嘀咕着,「不知道醉过的海胆可不可以生吃?」
胃急剧痉挛着,已经不是吹号角般叫唤,而是搜肠刮肚般的钝痛了,干涩的嘴唇一次次被饥饿的舌头舔得湿漉漉的,仿佛空气是可口的馅饼,每一次呼吸都能咬到什么似的。
「再下去会死人的啊……」斜眼看向坐得远远的,在餐厅校形水晶吊灯所散发的浪漫灯光下,一边品着餐后咖啡,一边读经济报纸的男人。
唉声叹气也好,呻吟也好,从沙发一端,像毛毛虫一样,匍匐着爬到另一端也好,那个冷酷的男人,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漠视的态度已经到了「你即使跳楼,我也没看见」的程度。
黎晨远耷拉的脑袋搁在膝盖上,沮丧地吞咽着口水,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这么饿过,原来,饥饿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喂!你只会给自己做饭啊?」实在忍不下去,黎晨远冲杜邦云叫道,「你太残忍了吧?」
「做饭是「卑贱」的事,吃的时候就不觉得「卑贱」吗?很抱歉,黎大少爷,我怕更加污染你这张三年不洗的嘴,请你,不,是请您自己叫外卖吧。」杜邦云放下报纸,架起腿,抑扬顿挫地说。
有钱早就叫外卖了,还用等到现在啊,黎晨远狠狠地白他一眼,负气地收拢身体,不再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天色愈来愈暗,花园变得朦朦胧胧,像是罩上了银纱,略带凉意的夜风轻吹着,卷入灯火通明的室内,杜邦云打了一个哈欠,结束全神贯注的工作,合上笔记本电脑。
「睡了。」他站起来说道,打算关灯。
可我还没吃饭呀,黎晨远以快哭出来的心急表情,瞅着他。
杜邦云无奈地叹口气,走下餐厅,「那么饿的话,就吃你自己做的东西吧。」
黎晨远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那种发出奇怪味道,形状像哥斯拉的东西,能吃吗?!
俊秀阳光的脸孔,染上悲哀是会让人心疼的,尤其那漂亮英气的长睫毛上,已经挂上泪珠。
杜邦云在黎晨远面前站定,两臂环胸地看着他,神色复杂,黎晨远不是那种长天使脸孔,就有天使羽翼的青年,他的翅膀是黑的,如果不给他点实在的教训,回头就会被他狠咬一口!
深思熟虑之后,杜邦云决定坚持到底,他弯下腰,不客气地说,「不想吃?那就睡觉吧。」
黎晨远搭在膝盖上的手,被男人温热且有力的大手握住,察觉到那想将他拉起来的牵引力,他蓦地咬住嘴唇,执拗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要睡你自己睡,我很饿。」黎晨远咕哝着站起身,走向厨房,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他连脚步都是轻飘飘、软绵绵的。
随便拿了把叉子,黎晨远使劲地钗起锅里,那因为炉火过猛,时间太长,而黏在锅底的焦黑鱼排,举到自己面前,那怪异的白色是鸡蛋吧?好像还有鸡蛋壳,黎晨远蹙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小心地闻了闻。
「阿嚏!」胡椒、辣粉的呛味直冲上脑门,中间还搅合着浓烈的白醋的味道,白兰地变成白醋,只能怪他当时漫不经心,没看清就胡乱地泼洒。
心底重重地哀叹一声,连女巫煮的,都比这个强吧,可是……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黎晨远张嘴咬了一口。
「恶!」吐都来不及,银叉当即就扔了,黎晨远飞扑到不锈钢水槽一则,拧开龙头,拚命地漱口,实在……实在太难吃了!难受恶心的感觉就像是咬了一嘴虫子!
因为是自己做的,不仅身体,连心理都受到了打击,黎晨远不住地往自己脸上泼水,头发都湿了,以掩盖那源源滚落下来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好失望……这样的没用。」黎晨远苦涩地想着,胸口紧紧地揪了起来,至今为止,他都做了什么啊?!
「讨厌!」大吼一声,黎晨远干脆把头伸到冷水柱下,冲个痛快!三月初的冷水,还是会冻到人的,袒露的脖子刚因冰凉而瑟缩起来,水龙头就被关上了,一股热牛奶的香味弥漫鼻间。
「清醒了?」杜邦云手指夹着玻璃杯,斜倚着料理台,正看着他,「说说感想。」
黎晨远直起腰,透过湿淋淋的黏在额一侧的头发,眼馋地盯着牛奶,那表情就像要把杯子也吞下去似的!
「算了,看你饥渴成这样。」杜邦云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调侃地重读「饥渴」这两个字,把杯子递给他。
「哼,」慢吞吞地接过杯子,却几乎一口气地将之饮尽!
用手背擦了擦嘴后,黎晨远欲言又止地看着杜邦云。
「怎么?还要一杯?」杜邦云侧过头问他。
「嗯,」黎晨远哼哼哈哈,拖泥带水地说,「做饭嘛……不错啊,我是说,会做饭也是件了不起的事……啧!」
他别过了头。
「给你煮面吧?咳!」杜邦云压抑笑意地轻咳一声,走到冰箱一侧,拉开冰箱门。
「喂!你别误会什么?」黎晨远瞅着那弯下的,肩膀处轻轻颤抖的身体,着急地叫喊,「我可没说我错了,上等人就是上等人,听到没有。」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古怪的令他很想一脚踹上去的咳嗽。
☆ ☆ ☆ ☆ ☆
轻微的潺潺流水声,也许庭园里有喷泉吧,黎晨远努力地睁开惺忪的眼睛,望见明晃的晨辉,自绣着向日葵图案的白纱窗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