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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系里的部分人知道,谁知竟闹得全校皆知。鄢小宇他们去实习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闹得沸反盈天,林栖梧不得不自动选择离校,自行联系单位,不日就要走。
“林老师,那你要到什么地方去?”鄢小宇问话中就有了两分凄凉。
到深圳去,一家民办院校已经给我寄来聘书了。那里风气要开化一点,并不是很在乎这种事。林栖梧说。
鄢小宇呆呆地看着林栖梧,这么优秀的老师,仅仅因他爱的是个同性,就要失去一切?“林老师,我们真的是有罪的吗?”他喃喃地问道。
林栖梧站起身来:小宇,爱是没有罪的。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怨无悔。对我来说,我最珍贵的已经失去了,我不怕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鄢小宇默然地回到家中,坐在那儿发呆。
方艳华开门进来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发觉,直到方艳华站到他面前,他才惊觉地抬起头来。
方艳华面沉如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鄢小宇直觉告诉他,他离开了一个月,发生的事太多了,而且清一色是不祥的。他站起来:妈,你怎么来了?我晚上会回家去的。爸爸好吗?
方艳华在沙发上坐下来,眼泪就流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个信封来,啪地一声扔在桌上: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
鄢小宇疑惑紧张地拿起来,打开信封拿出一叠照片来,刚看了两张,脸色就变了。
这些照片全是他和杨正轩的照片。跟踪的人拍的全是他们亲昵的照片。有两人手牵手走在香樟道上的,有杨正轩搂着他肩头的,最露骨的一张,是他倚在窗边,杨正轩一手托了他的下巴,一手揽住他的腰,正在亲吻他的唇。而他自己闭着眼,显然是沉醉在这个吻中。这不知是什么时候照下来的,拍照的人就在他们屋子不远处,不然镜头不可能这样清楚。
鄢小宇浑身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照片散落了一地。
“小宇,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怎么会。。。。你。。。”方艳华泣不成声地问他。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妈。”鄢小宇干涩地回答。
“我看到的?小宇,妈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鄢小宇打断她的话说。
方艳华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双手在他脸上摩挲着,“小宇,小宇,你。。。你,妈妈把你生得这样漂亮。。。。”她手一扬,啪地一个耳光搧过去:“我把你生得这样漂亮,不是让你去勾引男人的,更不是让你去勾引你哥的!”方艳华哭喊着,眼泪在脸上不受控制地流着。
她那一耳光使足了力气,鄢小宇苍白的面颊顿时红肿起来:对不起,妈妈。
方艳华跺了跺脚,继续说道:小宇,你说是不是正轩他强迫你的?是不是?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你一直那么乖,那么单纯,你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
鄢小宇古潭一样深邃的眼睛里涌出了晶莹的泪水,“不,不是他。他没有强迫过我,我是自愿的。”
方艳华绝望地倒在沙发上,呜咽着:小宇,你怎么会成了这种人?怎么会这样。。。下贱!
鄢小宇流着泪的脸挂上了惨淡的笑容:下贱?嘿嘿,不错。我为什么会这样下贱?因为他一早就说过了,我是下贱的表子生的,所以我天生下贱。。。。。
方艳华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他是谁?谁?她突然害怕得声音都变调了,眼睛恐怖地瞪了起来。
妈妈,这些事本来我死也不会说给你听的,可是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鄢小宇拭去泪水,脸上的神气变得冷酷起来,那种万年寒冰似的冷酷,仿佛连他自己的心都封冻了。
“妈妈,那人把所有的恨都放在我身上,单是殴打已经不足以满足他那卑劣的报复欲了。他用更暴戾更下流的办法来折磨我,妈妈,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总之,他就是那样一边骂着我贱货,一边将我弄成了永远也无法爱女人的怪物。而最为悲哀的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妈妈,我甚至都不能恨他。”
过度深的痛苦使鄢小宇麻木起来,他的声音甚至平静起来,仿佛述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只有眼睛里冰冷的光芒,隐约地泄露出他曾遭受过的伤害。
有那么一分钟,方艳华以为自己是在做恶梦,她的儿子她那俊美帅气的儿子,怎么会遭受这样的厄运?她那高洁得像是纤尘不染的百合花一样的儿子,其实是从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回来的?归根结底,全是因为她。
是的,全是因为她抛下了儿子,跟着别的男人走了,所以才会害了儿子。这一刻她深深地理解了儿子的不幸,鄢小宇一身的伤痛,全部来自于他的亲生父母,这个世界上本来应该最爱他的人。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方艳华扑过去,抱住鄢小宇,放声大哭起来。
鄢小宇木然地任由她抱着,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全无半点力气。久已不曾回顾的伤疤一旦揭开,依然痛得钻心,烧灼得他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就那么呆坐着,眼睛里一片死气沉沉,头却疼得跳跃起伏,像是重重的铁箍压在头上。
方艳华的嚎啕声慢慢地低下来,变成了小声的啜泣,鄢小宇忍住强烈的头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妈妈,已经过去了,你别伤心了。
方艳华红肿着眼看着他:小宇,可是现在怎么办?你和你哥?就这样下去吗?
好像是铁锤重重敲打在头上,鄢小宇一阵头晕,呻吟似地说:妈妈,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方艳华红肿着双眼走了,临走时说:这些照片还是毁了吧,不知是谁用特快专递寄到我办公室来的,还好没寄到正轩爸爸那里,小宇,他这几年心脏不好,妈妈不想他受这种刺激。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鄢小宇点点头,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没有力气说话。
送走了母亲,他默默地将散落在地的照片收起来,看看这些记录中他和杨正轩亲昵生活的照片,突然有点舍不得毁掉,而且就算是毁了这一批,那跟踪者的手里想必不止这一套吧。
电话响了,是杨正轩打来的,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放下电话,鄢小宇默默地坐着。
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月桂树的枝叶在簌簌作响,茉莉的香气随风而入,西斜的阳光一点一点退出房间,风在轻柔地吹拂着窗纱,眼泪终于流淌下来,很快就湿透了脸颊,五月的傍晚,鄢小宇无声地哭泣着,瘦削的肩头起伏着,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他们那些甜蜜的照片上,将两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浸透了他绝望的悲哀,寂静无声的室内,只有清风低低掠过。
良久,平静下来的他给杨正轩打了个电话,问他今晚会在哪里吃饭,杨正轩很奇怪但还是告诉他了,问他有什么事,鄢小宇凄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说话。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言词模糊地说:小宇,我会很快回来的,我有话跟你说。
他翻出杨正轩公司的电话联络本,找出号码,打了过去。放下电话后,他细细的牙齿咬了咬下唇。随即开始洗澡换衣,出门前他在镜子前照了一下,镜中的人有着让人敛声屏气的风情,只是眼睛里是一片死光。
他走出香樟道,跨出小门时,那辆曾经见过的白色BMW已经停在门外了。
看到鄢小宇走出来,刘昌平兴奋地按了一下喇叭。
鄢小宇面无表情地上了车,令刘昌平兴奋的是,他坐在他旁边,而不是像上次一样坐在后座上,刘昌平打量了鄢小宇一下。
黑色的T恤,浅咖啡色长裤,看上去非常清爽,因为衣服颜色很深,显得脸色分外苍白,越发衬出那对漆黑的瞳仁来,他摸了一下鄢小宇的胳膊说道: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鄢小宇拂开那只轻薄的手,毫无表情的说:开车吧。
汽车很快驶向酒店。
杨正轩看见跟着刘昌平走进餐厅的鄢小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那的的确确是鄢小宇,跟在刘昌平后面,看到自己时,嘴角居然抛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来。杨正轩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坐在他身边的江淼淼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她轻轻拉了一下杨正轩,低声道:正轩,不要冷淡了客人。
今天的客人是市里的头面人物,杨正轩回过神来,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怠慢了客人。他换上热情的笑容,端起酒杯来。
几轮酒敬下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望向角落里。
鄢小宇和刘昌平正坐在那里。鄢小宇微微低着头,斜倚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搁在桌上,另一只握着酒杯的手暧昧地被刘昌平摩挲着,脸上是一付慵懒的神情,苍白的面上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