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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没有把他接到后方的必要么?”
仰思却笑了。
“有没有必要先不说,他若不想,你能劝得动他么?”
崇学本来不多的话,给仰思一句笑谈再次压了下去,他心里怎会不清楚仰恩的脾气,他从来不是个压制仰恩棱角的人,他欣赏仰恩的光芒,甚至为他沉思时的认真和专著而着迷……仰恩只身留在上海,为的什么,崇学也是心知肚明,因此也尤其害怕他出意外,自己这辈子也休想再得安宁。仰恩其人虽然表面看来好说话,心里也有倔的时候,尤其在涉及到崇学利益的问题上,他几乎从来不妥协的。给人这般全心全意地帮衬着,被他时时刻刻挂念在心,这样的感觉崇学从来没有过,仰恩对他的保护,总能让他从内向外,如同被阳光穿透一样温暖而愉快。嘴上依旧跟仰思有一着没一着地聊着,心思却给那个秀丽的影子,占了个满。
最后确定了关系名单,仰思负责一一联系,要他们确保仰恩在上海的安全,并指派了人手在方文华周围潜伏,崇学方才放了心,已是深夜,仰思也不好挽留住宿,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离开。注视着崇学远去的方向,仰思久久没有移动。是从什么时候发觉他对仰恩的感情?她微闭双眸,往事历历在目。应该是父母双亡之后,仰恩病重的日子,崇学频繁过去他们的小院,在仰恩床边一坐便是一整天,那时候仰恩也是昏沉自闭,见他也不说话,可他却一直坚持着,直到仰恩肯抬头看他,可以跟他对视,再慢慢地,会与他闲话两句,甚至为了他的某句话,露出淡淡微笑……尽管仰思是亲手照顾弟弟的人,可她心里清楚,引领着仰恩走出阴影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沉默却坚持的男人。她想,仰恩对崇学的接受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在人的心灵和身体格外脆弱的当口,是比较容易接受一股安慰的力量慢慢注入自己的生命,或许他们之间开始得更早一些,自己没有发现,甚至他们两个也不自知罢了。人与人之间,不都是这样?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无法预料到什么时候结束,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心灵已经接纳了对方的进入,至于何时何地怎样寸寸渗透的,却不全知了,即使将来分开,也已经深入骨血,想断个干净,也是不太可能。既然一切发生都那么安静,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去过问什么,两个人如今的关系,外人虽揣测不来,她看着仰恩崇学为了对方呕心沥血,已经到了这般毫无保留,却依旧你是你,我是我,关系上总不去下定论,也不跟亲人说道,不禁揣摩,大概男人之间毕竟不同,不似女人会需要名份来肯定自己在家中的地位,需要后代来巩固与丈夫之间的感情。想到这里,肖仰思感到莫名其妙的一阵冷,名份与后代,与人与己争取多年,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只是少女的梦想,即便死了很久很久,依旧会活生生般纠缠在旧梦里,至今六太太进门时候刻骨铭心的疼,惊扰过她多少个午夜时分?那么多年了,爱,也不过是心头一个解不开的结,因为没有得到,反复觉得耿耿于怀而已。所以,又何苦象父母那般为难仰恩?他选择了与常人不同的道路,可他走得比任何人都稳重和坦荡。仰思隐约想起与仰恩的送别,她的飞机就要起飞,仰恩站得远,修长身姿,映在一片如火如荼的夕阳之中,他挥了挥手,却没说再见……
仰恩约了玉书在赫德路的凯瑟琳西菜社吃饭,聊到战事,又说到丁崇学。玉书似是在做思想斗争,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
“你跟丁崇学的事,我真的没和任何人说过,跟死鱼也没有,原尚文就不一定,有次喝醉了,好象提过他。”
仰恩并没有真的生气,见玉书约他吃饭好象专门为了道歉,心里倒是偷偷笑了,这人向来死鸭子嘴硬,能这么说已是难得了,便不再为难他:
“我那天是心情不好,也不是真的跟你生气。”
“真的呀?”
“真的。”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得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成天想着怎么消了你恩少爷的这口气呢!”玉书埋怨地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关切地问,“你烦的是什么呀?”
仰恩自然不会跟他说原尚文,只推说“平社”事多,有些应付不来。玉书心知肚明,倒没深问,只淡淡说了一句: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原尚文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嗯,我知道。”仰恩淡淡应了,却不再提那人。
玉书只以为他必是给旧情所困,如今丁崇学不在身边,得什么样的感情,能分开两三年不见一面,还能把那人随时放在心里?他为了旧情人心烦也是正常吧?况且原尚文在他心里的地位应该是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他是仰恩十几岁就在心里偷偷喜欢的人,如今两人在大上海不期而遇,多少都会有触动吧?天知道,小船儿再次出现的时候,虽然为人破落,不复当年英俊挺拔,自己那时候心里不也是跳得难受么?人这一生可能会恋爱很多回,可初恋毕竟只有一次,因此总也会有些不同吧?脑筋忽悠地又想起子渔,连忙说:
“死鱼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看人不会错,你就信我一次吧!”
“我也是小心而已,不是针对他。”
玉书刚要继续说,却见伺者正在手里拿着牌子,在光线暗淡的餐厅迎面走来,他虽然识字不多,仰恩的名字倒是认得出来,餐厅的规矩他也都懂,于是问道,
“你看那是有人找你么?”
仰恩一回头,果然牌子上写着:“肖仰恩先生,请接听电话。”
“哦,是,我的电话。”
玉书低声说了一句:
“上海还有不认识你的么?真是,这伺者不懂事,不给他小费。”
不一会儿,仰恩走了回来,眉头微微皱着,似有些不快,玉书连忙问怎么了,他却没正面回答,只说“平社”有急事找他,要先走一步。
“那快回去吧!”玉书也没挽留,“这顿我请你。”
“好,下次我回请你。”仰恩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带着玩笑的口吻说,“记得要给人家小费。”
玉书“扑哧”地笑出声,“知道,我随便说说,你当我那么小器的人么?”
见仰恩匆忙走出去,从外面经过窗口的时候,也没抬头向自己看,脸上严肃,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大事。他也跟着皱眉,曾几何时,那个冰心一片在自己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年,如今,竟已变成另外一个人,年纪轻轻,肩头却似乎担了重负,整日不得轻松。
仰恩坐在书房,听着对面精明强悍的中年人沉着地与他汇报。这人叫彭祖来,法巡捕房的华人高级督察,是“平社”的成员,仰恩主管期间,帮他进了租界的警方,所以,他对仰恩向来言听计从。
“有什么具体的证据么?”
“没有,只在他的名单上看见‘原尚文’三个字。”
法巡捕房关系最是复杂,既有七十六号的耳目,也有军统的特工,最近有名华人高级督察因被日本人收买,查抄了军统在法租界的十几处办公地址,而上了军统的黑名单,昨日终在街头被暗杀。彭祖来这人脑筋很快,几乎立刻利用职务之便,搜查了不少那人的私物,果然在一个名单上看见“原尚文”的名字。他虽然不认识尚文本人,但对原尚文与肖仰恩的亲戚关系还是了解,那时候的大家族关系裢向来复杂,给这些跑腿求生存的,对其中关系要害,更是格外牢记,所以立刻赶过来与仰恩汇报。
“名单上还有什么人?弄得到手么?”
“我记下了几个人